正文

2.遇見了他(2)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作者:桐華


她一遍遍斥責著我,命我交出偷的贓物,而我一遍遍申辯我沒有偷。

這個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惱羞成怒,喝令我站到講臺上,然后當著全班同學的面,開始從頭到腳地搜我的身,我只覺得屈辱不堪,一邊掉眼淚,一邊任由她在我身上翻來摸去。

全班同學都靜悄悄地看著講臺上的我,眼睛里面有看一場好戲的殘忍,他們期待著贓物繳獲那一刻的興奮。趙老師把我推來搡去,我在淚眼朦朧中,看到教室最后面一雙異樣沉靜的眼眸,沒有其他人隱含的興奮期待,冷漠中似有若有若無的同情,輕蔑下好像有一點點憐憫。

趙老師搜了我的身后,又搜了我的課桌和書包,都沒有發(fā)現(xiàn)鋼筆,尷尬下,對我的斥罵聲越來越大。

搜不到贓物,她無法對我定罪,卻仍對我惡狠狠地警告:“不要以為這次沒有抓住你,你就可以蒙混過關(guān),你就是個小偷!是個‘三只手’!”

我當時只感覺全身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好像“小偷”那兩個字被人用燒紅的烙鐵深深地印到了我的額頭上。事實也證明,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這兩個字的確刻到了我的額頭上。

趙老師把我偷東西還狡辯不承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訴各個老師,同學們也一致認定是我偷了東西,他們在后面提起我時,不再叫我的名字,都叫我“三只手”,有的女生甚至會刻意在我面前,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出那三個字,我只能屈辱地深深低下頭,沉默地快速走開,她們在我身后夸張地大笑。

男生沒有女生那么刻薄,不會叫我“三只手”,可是,當他們聽到有人叫“三只手”時,齊刷刷看向我的視線不啻于一把把鋒利的刀劍。

很長一段時間,我一聽到這三個字,就恨不得自己能立即死掉,立即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清晨起床的時候,我甚至會恐懼,我害怕老師、害怕同學。上學,對我而言,成了最恐怖的事情。

誰說“人之初,性本善”?你見過小孩子殘忍地虐殺小動物嗎?他們能把小鳥活活玩死。人的本性中隱含獸性,孩子的世界其實充滿殘忍。

在發(fā)生偷鋼筆事件的一個月后,趙老師對我進行了第二次身與心的徹底踐踏和羞辱。

當時,全班正在上下午自習,同學們都在低頭做作業(yè),趙老師在講臺上批改昨天的作業(yè),改著改著,她突然叫我名字:“羅琦琦!”

我膽戰(zhàn)心驚地站起來,想著是不是自己的作業(yè)全錯了,可沒想到她冷笑著說:“日頭打西邊出來了,你的作業(yè)竟然沒有一道做錯!”

我的成績不好,可那一天,不知道為什么數(shù)學作業(yè)竟全部做對了。在我想來,做對作業(yè)總是一件好事情,趙老師即使不表揚我,至少也不該再罵我,我的心放下了一點,低著頭靜站著。

她問:“你抄誰的作業(yè)?”

我驚愕地抬頭,愣了一會兒,才回答:“我沒有抄作業(yè)?!?/p>

趙老師又問了我兩三遍,我都說“沒有”,她不耐煩起來,叫我上講臺。

我走到距離她一米遠的地方,就畏懼地停住,腳再也挪不動,她一把抓住我,把我揪到她面前,手指頭點著我的作業(yè)本,厲聲質(zhì)問:“這道題你能做對?這道題你能做對?如果你能做對這些題,那母豬都可以上樹了。”

幾個男生沒忍住笑出了聲音,我的臉剎那間變得滾燙,羞憤交加,第一次大聲地叫了出來:“就是我自己做對的!”

在趙老師心中,我向來是沉默寡言、逆來順受的,她被我的大吼驚得呆住,我也被自己嚇了一跳。

一瞬后,趙老師反應(yīng)過來,被激出了更大的怒火,她手握成拳,一下又一下地推搡著我的肩膀:“你再說一遍!你有膽子再說一遍?!是你自己做的?學習不好也沒什么,那只是人的智力有問題,可你竟然連品德都有問題,又偷東西,又撒謊,滿肚子壞水?!?/p>

在她的推搡下,我的身子踉踉蹌蹌地向后退,等快要超出她胳膊的長度時,她又很順手地把我拽回去,開始新一輪的推搡:“你再說一遍!你有膽子再說一遍?!不是你抄的……”

我沉默地忍受著,任由她不停地辱罵,我就如孩子手中的雛鳥,根本無力對抗命運加于身上的折磨,只能隨著她的推搡,小小的身軀歪歪又斜斜。

講臺下面是無數(shù)顆仰起的黑腦袋,各種各樣的目光凝聚在我的身上,有害怕、有冷漠、有鄙夷、有同情……

突然之間,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我受夠了,我徹徹底底地受夠了!我迎著趙老師的視線,很大聲地說:“我沒有抄作業(yè)!我沒有抄作業(yè)!”

趙老師呆住。

我竟然在全班同學面前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她本就是個脾氣暴躁的女人,此時氣急敗壞下,順手拿起我的作業(yè)本就扇向我的臉,另一只手還在推我:“我教過那么多學生,還沒見過你這么壞的學生!這些作業(yè)不是你抄的,我的‘趙’字給你倒著寫……”

我被她推著步步后退,直到緊貼著黑板,而她竟然就追著我打了過來。整個世界都在震蕩,我只看見白花花的作業(yè)本扇過來、扇過去,而我緊貼著黑板再無退路,可我仍一遍又一遍地嚷:“就是沒有抄!就是沒有抄!就是沒有抄……”

我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jīng)變成了聲嘶力竭的尖叫。

最后,我的作業(yè)本被打碎了,紙張散落開,在講臺上飄了一地。趙老師沒有了毆打的工具,不得不停下來,我仍倔犟地盯著趙老師,一遍又一遍地吼叫:“我就是沒有抄!就是沒有抄……”

我當時的想法很瘋狂,你打呀!你除了仗著你是老師可以打我,你還能做什么?你要是有膽子,今天就最好能把我打死在這里!

我不知道趙老師是否從我的眼神里看出了我的瘋狂,反正她停止了攻擊。在講臺上呆呆地站了一會后,趙老師惡狠狠地說:“你這樣的孩子我沒有辦法教了!我會給你父母打電話!”

很奇怪的感覺,雖然她的表情和以往一樣嚴厲,可我就是感覺出了她的色厲內(nèi)荏,那一刻,我一直以來對她的畏懼竟然點滴無存,有的只是不屑,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冷哼了一聲:“請便!趙老師知道我爸爸的電話嗎?不知道可以問我!”說完,沒等她說話,就走下了講臺,走回自己的座位,開始乒乒乓乓地收拾東西,收拾好書包后,往肩上一背,大搖大擺地離開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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