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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皇五帝禪讓遞嬗的預(yù)言(2)

萬年歌 作者:霧滿攔江


黃帝時代最值得人們回味的故事是刑天氏斷頭。

刑天氏算是比較早期的分裂主義分子,他對黃帝用武力強行和炎部落聯(lián)合非常不滿,就站出來和黃帝講道理。黃帝砍下了他的腦袋,埋在了常羊山,道理就算講明白了。但是刑天仍然不忿,腦袋雖然被砍掉了,他便以雙乳為眼睛,肚臍眼當嘴巴,一只手拿著“干”,另一只手拿著“戚”,繼續(xù)在常羊山上揮舞。東晉大詩人陶淵明被這悲壯的一幕感動了,作詩說:“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猛志固然是常在,可是在黃帝的統(tǒng)治之下,別人說話只能用肚臍眼了,由此我們知道這個傳說所隱喻的是民眾話語權(quán)的被野蠻剝奪。

強其筋骨,弱其精神--這在黃帝時代就已經(jīng)埋下了伏筆。

黃帝時代也是中國歷史上人獸混雜的時代,替黃帝拉車的是六條蛟龍,車上還有一只名叫畢方的神鳥,當黃帝出行的時候,虎狼為之前驅(qū),神鬼在后押陣--排場很大。

這時候造字的是倉頡,養(yǎng)蠶的是螺母,黃帝只管講他的排場。后來黃帝講了他一生中最大最大的排場:升天!黃帝晚年命人采首山之銅,鑄鼎于荊山之下,以記其功。鑄完了鼎之后,黃帝就升天了,不知道他老人家到了天上之后,眾神還會不會讓他繼續(xù)講排場。

黃帝升天后,顓頊登場。

顓頊留給我們最重要的財富,就是讓老百姓們誠心地祭祀神靈。燒香磕頭這些事應(yīng)該很重要,不然,我們就很難解釋顓頊只憑了這一點就躋身五帝的排行榜。

顓頊之后,他的侄子接班,史稱帝嚳。跟他的大爺顓頊一樣,也沒聽說過這位帝嚳有什么成就。顯然,帝嚳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于是他開動宣傳機器,轟轟烈烈地宣傳他的老婆們。據(jù)說帝嚳的老婆們端的個個精靈古怪:大老婆姜嫄發(fā)現(xiàn)地上有巨人的足印,當即脫了鞋子,光著腳丫子往腳印一踩,于是懷孕;二老婆簡狄撿了一只鳥蛋吃下,也懷了孕……

帝嚳注重民族融合,專門去被黃帝征服的蚩尤部落娶來一位鄒屠氏。這女人厲害,人家懷孕既不踩巨人腳印也不吃鳥蛋,榻上一躺,閉眼睛做夢,夢見吞吃太陽,吞吃一個太陽生一個孩子,再吞吃一個太陽再生一個孩子……八次夢到吞吃太陽,就一口氣生了八個孩子。

這么看起來,帝嚳遠比顓頊聰明得多,在同樣沒有什么成就的情形下,他居然會想拿自己的老婆來活躍氣氛。

連續(xù)兩個帝王都沒有什么成就,無為而治??!

有成就的終于來了。五帝中排第四位的是帝堯放勛。

什么叫帝堯放勛呢?就是說,這位帝王稱號是堯,而他的名字叫放勛。說起這位堯,他是帝嚳第三個妃子生下的孩子。我們知道,帝嚳的老婆們生孩子是一定要搞搞怪的,踩巨人腳印,吞鳥蛋,吞太陽,無所不用其極,那么這位帝堯的媽媽怎么也不能落后于形勢吧?還真是這樣。傳說堯的母親名叫慶都,有一天跑出去看黃河,不料天上突然躥下來一條火紅的赤龍,沖著她噴了一口氣,然后她就覺得腦子暈暈的,就懷孕生下了堯。

那么,堯有什么偉大成就呢?

這位堯的成就可就大了去了,他最大的成就就是……沒有成就!

堯沒有嘗過百草,沒有發(fā)明過取火,沒有在樹上搭過窩,沒有創(chuàng)造過文字,但他的時代風調(diào)雨順,井井有條。不同于顓瑞及帝嚳的是,堯任用了專業(yè)人才,將天下治理得一片祥和,老百姓安居樂業(yè)。

于是我們就明白了:對于老百姓來說,最好的領(lǐng)導(dǎo)是不給老百姓添麻煩的領(lǐng)導(dǎo)。

不給老百姓添麻煩,那是因為領(lǐng)導(dǎo)們有麻煩。比如說堯這里就遇到了天大的麻煩。

堯遇到的麻煩是溫室效應(yīng),全球變暖,南北兩極的冰川大量融化,洪水泛濫。前面不是說天下被堯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yè)的嗎?那么泡在洪水里的百姓也能算是安居樂業(yè)嗎?

明白了!關(guān)于堯的功業(yè),在我們心目的想象遠多于歷史本身。

洪水泛濫了,于是堯派了顓頊的兒子鯀去治理,

正當鯀熱火朝天干得起勁的時候,堯卻出其不意地一刀將他殺了。

關(guān)于鯀的死,神話里有不同的版本解釋。

其中一個版本說,鯀從天上盜來了寶物息壤。息壤很神奇,水勢漲息壤也長,洪水淹沒不了。天帝發(fā)覺了這件事,很生氣,就殺掉了鯀。照此說,鯀應(yīng)該是中國的普羅米修斯了,和古希臘那位因為盜天火而被囚于高加索山的英雄堪可相提并論。而普羅米修斯最終為大英雄赫拉克勒斯所救。普羅米修斯雖然獲得了自由,但為了給囚禁他的神祗一個面子,此后他戴上了一只手鐲,上嵌著高加索山的一塊石頭,意思是說普羅米修斯還在高加索山上囚禁著呢……但是,我們中國的英雄鯀卻不見有誰來救他,只能是一腔悲憤,化為黃熊,潛入羽淵,從此不跟大家打照面。

另一個版本是來自《史記》,說堯指責鯀誹謗批評自己,所以堯“從諫如流”,將提意見的鯀一刀砍了--這樣大家就都沒有意見了。

可見這個堯有點不大對頭。

堯不對頭的事非常多,他最奇怪的是,去沼澤找一個叫許由的人來繼承自己的位置??此サ倪@地方--沼澤深處--許由之所以住到這人煙罕見的地方,不正是因為他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嗎?放著那么多的候選人不理會,偏偏要去找許由,堯明擺著是不想讓出位子。果然,許由聽到這個“真誠”的建議,明智地逃走了。相信這正是帝堯想要的結(jié)果。

然后,堯繼續(xù)往荒無人煙處尋找,又找到一個子州支父,又強烈要求他進入政壇,接替自己。子州支父沒辦法,學(xué)許由也逃走了。

幸福的堯繼續(xù)尋找,終于在他在位的第七十年找到了舜。堯很激動,說:“舜可是個難得的人才啊,我這就下野,把位子讓給他?!?/p>

堯這就要讓位了……天真了吧你?沒那么容易的事兒!

又過了整整二十年,堯已經(jīng)在位九十年了,又說:“我這就下野,騰出位子給舜……”感情這老兄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壓根就不想讓位。作為帝位的候選人,舜等了足足二十年。

這二十年,是人類歷史上血親謀殺高歌猛進的時代。

堯聲稱要把天下禪讓給舜,這就引起了舜的異母弟弟象的忌恨。

舜命苦,母親死得早,他的父親名叫瞽,是一個瞎老頭子。這個瞎老頭又娶了一任妻子,生下了一個兒子象。象的生活奢侈,為人傲慢,卻受到父母的寵愛。瞽叟計劃殺掉舜,好讓小兒子象高興高興。但是舜非常機警,不管什么時候,只要父親一叫他,他馬上就出現(xiàn),所以瞽叟始終找不到借口殺他。

后來堯?qū)⒍鸹屎团⑦@兩個女兒一塊嫁給了舜,瞽叟與象的忍耐終于到了盡頭,殘酷的血親謀殺開始了。

瞽叟讓舜修補屋頂,等舜爬上去之后,就在下面放火燒他。舜在這節(jié)骨眼上發(fā)明了降落傘,用兩只斗笠兜著風,從高空忽悠悠地飄落了下來。

第一次謀殺不成功,那就再搞一次。這次是讓舜去淘井,等舜下到井底,瞽叟和象同往井里填土,迅速將井填埋了。然后快樂的瞽叟和小兒子象開始分配戰(zhàn)利品。

象說:“最先想出這個好主意的是我啊,所以舜的兩個美麗妻子,還有一把琴,歸我所有,至于牛羊倉廩給父母吧?!?/p>

然后,象就跑到舜的房前,彈著舜的琴,向兩個美麗的嫂子求愛。但是這“浪漫”的情境被一個“不識趣”的人給攪黃了。這個人就是舜。

舜還活著,他沒有被埋在深井里,這家伙居然比土撥鼠還要能干,硬是挖出一個橫向的逃亡通道--若計算坑道的土方工作量,單憑舜一個人,沒個半年是挖不出來的。可知舜的逃生必有更深的內(nèi)幕。不管怎么說,舜是活著回來了,象見到他,目瞪口呆,“驚愕不快”,卻說:“我思念哥哥您,正在憂郁不樂?!彼匆岔樋诖鹨簦骸爱斎?,你我兄弟間的友悌情義可說得上是很深厚的了?!?/p>

那么,舜又有什么成就呢?他也沒什么成就。按照孔子的觀點,舜最大的成就就是他沒有讓瞎眼老爹給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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