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卡塞爾 心有靈犀的旅程(5)

你好,陌生人 作者:素速


羅藝沖恢恢眨眨眼睛,示意她這小伙子不錯,送給她三個字:把握啊!

恢恢:丫就擅長玩曖昧的。

羅藝:你也是。你倆湊一塊了。

當(dāng)著老外的面說中國話就這點特過癮,什么秘密都可以放聲交流,反正他們聽不懂,再糾結(jié)的事兒經(jīng)過調(diào)侃這么一加工,也變得嘻嘻哈哈,一笑而過了。

羅藝:他以前的女朋友什么樣?

恢恢:比他大很多,但很性感的那種女孩。我覺得他喜歡性感的。

羅藝:性感是歐洲女孩的特點,咱們東方人的審美看誰都性感,所以這也不重要,除了性感呢?

恢恢:不,是那種性感中的性感,很性感。

羅藝:哈哈哈哈哈,那你完了。

恢恢:閉嘴!我很知性。

他們在田野里騎自行車、追跑打鬧、互相詆毀,一個男孩,兩個女孩,其中一對有些小曖昧,空氣是甜的,一切都很電影。

這是羅藝在卡塞爾度過的最后一個晚上,Tim帶他們吃了一頓豐盛但并不太符合中國人胃口的晚餐,很多當(dāng)?shù)厮囆g(shù)學(xué)院的年輕人都喜歡來這家餐廳用餐聚會,他們?nèi)宄扇浩咦彀松嗟亓闹麄兊纳?,全世界的年輕人都一模一樣的滿肚子疑問,渴望敞開心扉的交流。

羅藝:你們德國人簡直太不會吃了。你吃得慣中餐嗎?

Tim:特別喜歡。

恢恢:他們吃個菜葉子面包都特美,所以可想而知,要是吃頓中餐那簡直太美了,這兒的中餐都不正宗,貴,但也很受歡迎。讓你說的,我都想家里的飯菜了。

三個人一晚上的談話都是輕描淡寫的,羅藝明天就要離開,恢恢完成明年學(xué)業(yè)之后就要回國,Tim下個學(xué)期作為交換學(xué)生將要前往俄羅斯的圣彼得堡美術(shù)學(xué)院學(xué)習(xí)雕塑,縱然千絲萬縷的小忐忑都是呼之欲出的,但他們閉口不談,這樣背景下的三個人無法將話說得很透,于是他們的話題圍繞著柏林和北京,那是兩座他們共同熱愛的城市。

羅藝:我在柏林逛唱片店,發(fā)現(xiàn)排行榜的所有唱片都是小眾唱片,CocoRosie之類的居然排名前三,而且柏林人口味太龐雜了,唱片分類做得超級細(xì),從民樂、古典音樂、小偏門到大pop,什么都有,現(xiàn)在全球唱片都賣不動,柏林的唱片店要排隊交費。

恢恢:柏林人還是相當(dāng)有品位的,他們獨立思考,拒絕傳媒和垃圾文化對日常生活潛移默化的影響,沒事不愛上網(wǎng),交流會見面交流,不看電視,喜歡看書。而且由于二戰(zhàn)戰(zhàn)敗國的身份,他們也都挺收著自己的,非常低調(diào)。

Tim:郎朗最近在德國挺受歡迎的。

羅藝:是的,柏林滿大街都是郎朗的廣告。

Tim:我喜歡椎名林檎,恢恢推薦我的,她唱德語歌發(fā)音很準(zhǔn)。其實年輕人有時也不買唱片了,大家會把自己喜歡的音樂拷來拷去,恢恢還給我拷過一張竇唯的《山河水》,太好聽了。

恢恢: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到了可以解讀竇唯《山河水》的年齡。聯(lián)想這些北京爺們兒落定的滄桑,不慌不忙地引燃一輛汽車,然后到局子里和警察空談過時的憤怒,回家作首曲子歌頌晚霞或燕雀。聽了這樣詩人范兒的北京男人的音樂,我就想家了。

羅藝:音樂是和人的生命體驗結(jié)合在一起的,比如我以前從來不聽交響樂,但到了德國,一下子就聽進(jìn)去了,大片的植被、純凈的空氣、大城堡、博物館、河流、森林、老房子,還有德國人硬邦邦的面孔,古典音樂就是從這樣的地方長出來的。還比如我以前從來不聽口水歌,但在從怒江回昆明的長途大巴上,我和一群少數(shù)民族朋友在一起,車開了一夜,我們就睡在車上,天亮了司機(jī)開始放《老鼠愛大米》,那首歌從很劣質(zhì)的汽車?yán)壤飩鞒鰜?,還是磁帶,我當(dāng)時就哭了,看著窗外的景色和你鼻子里聞到的人的體味混合在一起,我頓時覺得這歌太好聽了。還有前段時間張楚在北京開復(fù)出演唱會,在一個特別小的live house里,說來有點凄涼,你說他影響了那么多人,但是他就是只能在一個幾百人的小live house里復(fù)出,那天擠滿了人,好多人想進(jìn),進(jìn)不來,一堆三四十歲的人跟著他一塊唱。你還記得初中的時候咱倆探討張楚《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嗎?咱還研究呢,孤獨的人是可恥的什么意思???不通啊,那天他唱“姑娘不該是肥皂”,小時候我從來沒留意過這句歌詞,因為聽不懂,但就是那個晚上,他唱這句話,我就覺得我的心被撕裂了,我就想你喜歡他那么多年,從那么點的小孩就開始喜歡,但是等你長大了,經(jīng)歷過一些事情以后,你才終于明白他在唱什么。你長大了,他老了,時間用了那么多,我們才理解了那么一點點,一句歌詞而已,時間和成長的代價都太沉重了。

恢恢:姑娘不該是肥皂,這話說得真好。可以解釋一切亂七八糟的感情問題,哈哈哈哈。

Tim:小伙子是洗衣機(jī)。

恢恢:你看看他思想多壞。

羅藝:可以解釋一切亂七八糟的男女胡搞問題。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洗衣機(jī),洗投甩,全自動。

Tim:姑娘不該是衣服,如果姑娘是洗衣粉的話,小伙子就是洗衣機(jī)。我們一起洗投甩,全自動。

恢恢指著自己的adidas外套問羅藝:你覺得我這件衣服怎么樣?

羅藝:特復(fù)古。顏色也正。

恢恢:這是70年代產(chǎn)的。

Tim:我們倆上次去柏林玩在垃圾堆里揀的,可惜是童裝,我穿不進(jìn)去。

羅藝:北京現(xiàn)在也有二手衣服店了,其實很多二手衣服就是挺棒的,不過得淘。

恢恢:我這可是純淘出來的,哈哈哈哈哈(透著雞賊范兒成功得逞的開心歡笑)。我還給Sandra也淘了一件,我告訴她垃圾堆里揀的,但是她不在意,很喜歡,非常適合她,是條紅色的連衣長裙,我?guī)退牧搜怼?/p>

羅藝:可以想象,Sandra會把紅色穿得很漂亮,她是那種火熱的女人。

Tim:你們也適合紅色,紅色很中國。

恢恢:一說紅色,我就想起《勞拉快跑》里勞拉那一頭紅毛。她不那么漂亮,但是很酷很年輕的女人。

羅藝:說來挺奇妙的,都是紅色,但感覺完全不同,格林兄弟是在卡塞爾寫的小紅帽的故事吧,小紅帽是純潔天真的紅,和白色一樣純潔,但比白色還天真。

恢恢:還是人本身的氣質(zhì)折射出不一樣的心理反應(yīng),人穿顏色。

羅藝:Vincent Gallo在《水牛66》里穿了一雙紅色皮鞋,那紅色倍兒憂傷孤獨,完全是他本人的氣質(zhì)。

恢恢:Pedro估計能把紅色穿出各種不同的感覺,他是演員又學(xué)心理學(xué)。

羅藝:Tim穿紅的話,我想象不出來。

Tim淘氣地說:我穿紅襪子。

恢恢大笑:沒錯,假天真就是你的風(fēng)格。

有的戀人很奇妙,他們可以一直不觸碰他們之間關(guān)系的話題,也可以在其他的話題里一直聊得翻云覆雨,那些契合的人不僅僅只是合適在一起而已,他們可以在一起,也可以不在一起,只是再也沒有另一個人可以和他如此交談。也許在一起不僅僅只是靈魂契合就可以成立的事情,而那么多靈魂不契合的人也可以順風(fēng)順?biāo)囟冗^一生,失去擁有或者彼此對峙都只是一念之差,他們對彼此好一點或者壞一點甚至都沒有區(qū)別,在一起有在一起的事情做,不在一起有不在一起的事情做,而最憂心忡忡的感覺只產(chǎn)生在“在與不在”之間,他們確定對方的心意,卻不肯開始,因為他們都更愛自己,不肯給對方一個放下一切的懷抱,因為他們都更愛自己,他們都不知道如果他肯放下一切,對方一定會淚流滿面,他們都更愛自己,淚流滿面簡直是他們無從想象的事情,他們甚至一點也不了解自己,以為自己可以堅強(qiáng)地活在懷念和相忘里。他們都那么驕傲不肯把對方當(dāng)作自己的救命稻草,那是難以想象的否定自我,他們還都那么那么年輕,孩子一樣的渾身清潔和一塌糊涂,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是注定會失去什么的,可能是一個人,可能是自我,也可能兩者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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