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幕 科舉:萬春園里誤春期(1)

納蘭容若詞傳 作者:蘇纓



  
  這首詞叫作《解佩令·自題詞集》,是朱彝尊寫來為整部《江湖載酒集》作綱領(lǐng)的。這部詞集一開始只在小范圍里慢慢流傳,后來越傳越廣,大家對這首作為詞集綱領(lǐng)的《解佩令》也開始議論紛紛起來,丁紹儀就摘出“老去填詞,一半是、空中傳恨。幾曾圍、燕釵蟬鬢”兩句,如釋重負(fù)地說:朱彝尊以前的那些緋聞看來只是“空中傳恨”,不可當(dāng)真。
  
  事情的起因是幾年之前,即康熙六年,朱彝尊編成他的第一部詞集,題為《靜志居琴趣》,實在破了中國詞史上的一大通例:以往文人填詞,凡有關(guān)男女情事,女主角基本都是歌伎一類的人物,很少有寫給良家婦女的,而朱彝尊這部詞集,題目所謂的靜志居,“靜志”二字就是妻妹的字,內(nèi)容自然全是寫給妻妹的。所以,這不但破了前述的通例,還招搖出了一段不倫之戀,自然很難被社會接受。但朱彝尊很執(zhí)拗,愛就愛了,寫就寫了,不隱瞞,不遮掩,這樣美麗的愛情就是值得認(rèn)真紀(jì)念的。
  
  當(dāng)初在嘉興碧漪坊,朱氏的祖宅附近,搬來了一戶馮姓人家,家長叫作馮鎮(zhèn)鼎,本是歸安縣教諭。所謂教諭,是縣一級負(fù)責(zé)儒學(xué)教育的小官,不入品級,要從乾隆皇帝開始才提升為正八品。馮鎮(zhèn)鼎有兩個女兒,長女那年十五歲,幼女只有十歲,在媒人的撮合下,朱彝尊便和馮鎮(zhèn)鼎定下了婚事,因為朱家過于貧寒,朱彝尊便入贅到了馮家,這對當(dāng)時的男人實在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
  
  日子靜悄悄地過著,當(dāng)年那年僅十歲的妻妹不知不覺地長大了,和姐夫漸漸產(chǎn)生了一些朦朧的好感。這本來是件自然的事,按照當(dāng)時社會的風(fēng)俗,朱彝尊要把妻妹也一并娶過來并不會引起任何非議。但是,成婚之后的朱彝尊一直在當(dāng)?shù)卦O(shè)館課徒,收入只勉強可以糊口,不靠岳家的接濟連生活都成問題,哪還敢作這等非分之想。很快地,妻妹也出嫁了,但嫁得并不如意。
  
  朱彝尊一介落拓文士,在這個凡俗的世界里艱難糊口,恐怕一輩子也就會這樣過去了。世人只會冷眼看他,連家人也對他失去了起碼的關(guān)心和尊重,只有妻妹一個人欽佩著他的才華,用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欣賞著他身上那些與眾不同的東西。這不僅是愛,更是心靈唯一的避風(fēng)港。
  
  妻妹也喜歡詩詞,更寫得一手漂亮的書法。她臨過王獻(xiàn)之的《洛神賦》十三行殘?zhí)?,這里邊藏著兩個人共同的秘密:在這殘?zhí)闹醒?,是一句“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這時曹植見到洛水神女的時候,雖然目眩于她的美麗,卻終于寧靜心志,以禮自防。朱彝尊在一首《兩同心》里寫道:“洛神賦,小字中央,只有儂知”,暗指的正是這一句話,正是他和妻妹也曾經(jīng)以曹植與洛神自比,叮嚀自己要和顏靜志、以禮自防。于是妻妹取字靜志,朱彝尊也以靜志二字題名自己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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