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個人能不能過?

三十未嫁 作者:朱諾諾


  同學曾經給趙荔取了一個綽號,叫古墓派教主。博士生的課很少,所以趙荔見到同學的時候也很少,而且其他同學好像都很忙,幾乎很少在校園里出現(xiàn)。于是,趙荔進入了更加徹底的獨居生活。
  
  獨居的時候,她多半活在自己的內心。她不像那些一旦失去約束就晨昏顛倒的人,她過著相對規(guī)律的生活,這是父母多年來言傳身教造成的品性。她就像領配給一樣,每月回父母家拿幾盒維生素片,她也的確乖乖地按時服用——既是慣性,也因為她暗中有一點希望這些小藥丸能夠讓她保持健康,以及活力,她不想還什么都沒有經歷就病倒。
  
  周一到周五,她到學校的大食堂吃飯。不回父母家的周末,她自己在家做飯,她最大的樂趣其實是看各種美食博客,然后借鑒博主的經驗,進行她自己的實踐。有時候,有人找她傾訴人生煩惱,她就會把自己收藏的一百多個菜博給對方發(fā)過去,建議他(她)做一頓飯給自己或者朋友吃,反正她自己從中得到了很多很多的樂趣。電視開著當背景聲,她在廚房里忙活,鍋碗瓢盆碰得叮當作響,菜倒到熱油鍋里發(fā)出嗤的一聲響,這些都讓趙荔有特別充實的幸福感。
  
  心情好的時候,趙荔會去圖書館借很多書,泡一壺釅釅的普洱茶,切一盤水果淋上酸奶放在一邊,她窩在沙發(fā)上,專心致志地看書,天冷的時候還故意蓋一條毯子在腿上,想象自己是英國電影里氣質端正的老婦人。天熱的時候就坐在地上,大剌剌地攤開四肢,心滿意足地想:就這樣一個人生活下去,有何不可呢?
  
  她的物質需求很低很低,她每個月有幾百塊錢的補助,加上以前工作時留下不多的積蓄,她竟然還存夠錢去買了一個古箏,上了一個培訓班。與其疲于奔命地掙錢去過一種奢靡的生活,不如讓自己成為一個無欲無求的人,如此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感。不是有過這樣一句話嗎,每天少喝一杯星巴克的咖啡就可以提前幾年退休。當你占有得越多,被占有得越多。華爾街海嘯的時候,據(jù)說最慘的時候是那些平時被高薪厚祿養(yǎng)著的人,他們日常消耗太大,要支付高昂的費用供家里的孩子和狗生活,高級的車子與寬敞的豪宅也在大力吸他們的血,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揮霍浪費的生活,改變人的生活習慣是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誰都知道那句話,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有一天夜晚,她慢慢地在校園附近散步,看到一個中年女人推著一個老太太坐在路邊的花壇歇息,老太太看起來已經神志不清了,中年女人對著老太太大聲地說:“勇者無敵!”(后來知道,這是當時正在播出的一個電視劇的名字)趙荔她想象那個老太太是她媽,她是那個中年女人,她覺得又慌張又心安。以至于那個月底,她回家聽到媽媽不停地嘮叨她,她心里不僅不覺得煩擾,反而有一種強烈的安定感。她異常好脾氣地聽媽媽絮叨,媽媽竟然也感受到了她的安寧……那個周末,媽媽也顯得特別慈祥,母女倆還笑嘻嘻地一起看電視劇。
  
  但是,你以為你已經戒掉了焦慮,它在外面逛了一圈之后竟然又會偷偷地仄摸進來。趙荔在這種時候會大聲地唱歌,唱節(jié)奏明快的歌,想把惡劣情緒趕走,但被憂愁噬咬的心靈根本就不會受騙,憂愁它非常頑固地住下來,那種時候,趙荔會發(fā)覺自己的耳朵變得異常敏銳,能捕捉到任何一絲細微的聲響,包括水在暖氣管里流動的聲音,竟然也能干擾她的神經……所有曾經吸引過她的書,都引不起她的興趣,清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滿臉眼淚,深更半夜睡不著起來用力拖地,把地板拖了10遍之后還像個巡警一樣四處尋找沒有清理到的死角。
  
  更糟糕的時候是,早晨,她被焦慮感折磨得不想起床,到了晚上又因為自責遲遲不愿上床休息,兩眼癡呆地在網上東翻西翻,一直不停地看各種娛樂節(jié)目或者是電影,或者好濫不分地聽音樂。
  
  這兩種狀態(tài)在趙荔的生活中交替出現(xiàn),但是她非常得意的是,她學會了自己修理電腦——當然僅限于殺毒或者重裝電腦,學會了修鎖、換電燈泡……即便是有老鼠、蟑螂出現(xiàn),她也從只會尖叫變成了圍追堵殺的好手。小區(qū)物業(yè)的辦公人員是她最熟悉、最熱愛的一群人, 家里需要男人干的那些活,都可以托付給他們,如果來了小偷,你也可以馬上理直氣壯地打電話給他們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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