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點,在里提爾西斯的故事和歐洲收獲風(fēng)俗之間進行比較,我們應(yīng)了解,在歐洲收獲風(fēng)俗中是否常常認(rèn)為谷精在收谷或打谷時被殺掉。在挪威的羅姆斯達爾和其他地區(qū),谷草收割后,人們就說“谷草老人被殺了”。在巴伐利亞的其他地區(qū),人們說打谷時打最后一下的人殺了玉米人、燕麥人、小麥人等等,依莊稼而定。法國洛林地方提洛特村里打最后的谷物時,人們隨著連枷的節(jié)奏,邊打谷邊喊道:“我們正在打死老太婆,我們正在打死老太婆!”如果屋里有一個年老的婦女,人們就勸她當(dāng)心,不然會被打死。在立陶宛的拉格尼特附近,最后一把谷子留在地里不動,人們說“老太婆(波巴)正坐在那里”。然后,一個年輕的收獲者磨快他的鐮刀,用力一下把這把谷子割下來。于是人們說“他把波巴的頭砍下來了”;農(nóng)場主給他一些賞錢,場主的妻子在他頭上倒一甕水。據(jù)另一種說法,立陶宛的收割者趕忙割完自己應(yīng)割的部分,因為黑麥老太婆住在最后一棵里,誰割最后一棵,誰就殺死了黑麥老太婆,就要給自己帶來麻煩。在蒂爾西特地區(qū)的威基斯堪地方,割最后的谷子的人叫做“殺死黑麥婦女的人”。另外,在立陶宛,人們相信打谷和收谷一樣都是殺死谷精的。當(dāng)要打的谷子只剩最后一堆的時候,所有打谷的人都突然退后幾步,好像有人向他們發(fā)布了命令似的。然后,他們又干起來,連枷打得特別快、特別狠,直到只剩最后一捆。于是他們發(fā)瘋似的拼命干,每根神經(jīng)都擰緊了,連枷雨點般地落在谷物上,直到領(lǐng)工人高喊“?!睘橹?。停止的命令發(fā)出后,最后落連枷的人立即被其他的人圍起來,喊道:“他打死了黑麥老太婆?!彼仨氄埶麄兒劝滋m地贖罪,他與割最后的谷子的人一樣,叫做“殺黑麥老太婆的人”。在立陶宛,有時用偶像來代表被殺的谷精。一個用谷桿做的穿著婦女衣服的偶像,放在打谷場上最后要打的一堆谷秸下面。打谷時誰打最后一下,誰就“打死了老太婆”。我們已經(jīng)講過焚燒代表谷精的偶像的例子。在約克郡的東萊丁,在收獲的最后一天有一個叫做“燒巫婆”的風(fēng)俗。在地里割過的谷茬上點火燃燒一小捆谷子;在火上烤熟豌豆吃掉,隨意喝著麥酒;男孩女孩圍著火鬧著玩,在彼此臉上抹黑。有時又用一個男子代表谷精,他躺在最后的谷子的下面,就在他身上打谷,人們說“老頭子被打死了”。我們說過場主的妻子和最后一捆谷子被同時塞在打谷機下面,好像要給她脫粒,然后又像簸谷糠似的簸她。在蒂羅爾的沃爾德斯,打谷時,誰打最后一下,就將谷殼塞在誰的后頸窩里,硬在他頭上戴一頂谷草帽子。如果他個兒很高,就認(rèn)為來年莊稼也長得很高。然后把他和一捆谷子捆在一起扔進河水里。在卡林西亞,打谷時打最后一下的人以及谷場上捆最后一捆的人,手腳都被用草繩捆起來,頭上戴上谷草冠。然后把這兩人臉對臉地捆起來放在橇上拉過林子,扔進溪流里。把谷精代表扔進河里的風(fēng)俗和用水淋他的風(fēng)俗一樣,通常是一種求雨巫術(shù)。
到此為止,谷精的代表通常是割、捆、打最后谷物的男人或婦女。現(xiàn)在我們來講講這樣的情況:谷精由路過收割谷子的地邊的陌生人代表(正如里提爾西斯的故事),或由第一次來到地里訪問的人代表。整個德國都有這樣的風(fēng)俗;收谷者或打谷者抓住過路的人,用谷草編的繩子捆起來,非付罰金不可,農(nóng)場主本人或他的客人初次下田或到谷場上,也這樣對待。有時候只捆他的手臂或腳或脖子。有時把他包在谷桿里。如在挪威的梭洛爾,不管誰進田里去,場主也好,生人也好,都用谷秸把他捆起來,要付贖金。在蘇斯特附近,場主初次去看拔亞麻的人時,全身都被包上亞麻。婦女也圍上過路的人,用亞麻把他捆起來,硬要他請喝白蘭地。在內(nèi)德林根,用谷草捆住陌生人,把他系在一捆谷子上,非罰款不可。波希米亞西部黑澤爾伯格的德國人中,農(nóng)場主一拿出最后的谷子、要在打谷場上脫粒的時候,馬上就被用這些谷子包起來,必須獻出烙餅來贖自己。在法國諾曼底半島的普坦吉村至今還假裝把地主用最后一捆小麥捆起來,至少在二十多年前還是這么做的。這件事完全由婦女來辦。她們撲到地主身上,抓住他的胳臂、腿、身子,把他按倒,讓他筆直地躺在最后一捆谷子上。然后假意把他捆起來,把收獲晚餐時要遵守的條件念給他聽。他要是接受了這些條件就放他起來。在法國的布里島上,凡不是本農(nóng)場的人走過田邊時,收割的人們就去追趕他。如果把他抓住了,就把他捆在谷把子里,一個個地去咬他的前額,喊道:“你該帶著這塊地里的鑰匙?!眲e處的收割者則說“得到了鑰匙”,是指割、捆或打最后一把谷子。所以和在布里一樣,把陌生人捆在谷子里,并對他說“帶上這塊田的鑰匙”,這就等于說他是老頭子,即谷精的體現(xiàn)者。在摘蛇麻子的時候,如果一個衣冠楚楚的陌生人從蛇麻子地里經(jīng)過,婦女們就把他捉住,按在裝蛇麻子的帆布袋子里,蓋上葉子,付了罰款才釋放他。
這樣說來,現(xiàn)代歐洲的收割者和古代的里提爾西斯一樣,愛抓住過路的陌生人,把他綁在谷捆里。他們當(dāng)然不會像里提爾西斯那樣把陌生人的頭砍掉,不過,他們雖然沒有采取這樣強暴的步驟,他們的語言和動作至少也表明了想要這樣做的愿望。例如,在梅克倫堡,在收獲的頭一天,如果農(nóng)場主或主婦或一個陌生人到田里來,或只是從田旁走過,所有割谷的人都面對著他磨鐮刀,大家一致用鐮刀敲著磨刀石,好像他們要動手割了。然后,帶領(lǐng)割谷的婦女走到他面前去,在他左臂上拴一根帶子。他必須付出罰款作為自己的贖金。在拉茲堡附近,農(nóng)場主或其他引人注目的人物下田或從田邊經(jīng)過時,所有收割者都停止工作,全體向他走去,拿鐮刀的人走在前面。他們走到他跟前時,男人婦女都排成一行。男人把鐮刀頭插在地上,像是在磨鐮刀一樣;然后他們脫下帽子,把帽子掛在鐮刀上,領(lǐng)工的人就站在前面發(fā)表講話。講完后,他們一起有節(jié)奏地響亮地磨著鐮刀,然后他們帶上帽子。于是兩個捆谷的婦女走出來;其中一人用谷桿或絲帶捆住農(nóng)場主或陌生人(是誰就捆誰);另外一個人念一段押韻的話。下面是收割人在這時所講的話的例子。在波美拉尼亞[波蘭與德國之間的一個地區(qū)]有些地區(qū),每個過路人都不能通過,因為路都被谷草編的繩子攔住了。收割者把他圍在中間,一面磨著鐮刀,他們的領(lǐng)工就說:
人已準(zhǔn)備齊全,
鐮刀彎成一彎,
谷子有大有小,
紳士必須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