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諾言,你今天還沒吃藥……”她還在叫。
這真是我所見過的最拽的病人跟說話最沒分量的醫(yī)生。
把她的話甩在身后,他健步如飛的氣勢哪有半點生病的樣子?如果不是他拖著我走,我肯定又跟不上他。匆匆扭頭去看,不巧與蔣恩愛緊隨的目光撞在一塊兒,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小人之心在作祟,總覺得她的眼神有些不對。
“你看夠了沒有?”
我回過神來,見他一副冰冷不耐煩的樣子:“你這樣出來不要緊嗎?還是回病房去吧?!?br>
周諾言直直地看我:“你來探望誰?”
“呃,朋友?!蔽业皖^看了看身處的草地,借以掩飾心虛,“周諾言,你確定我們在這里不會被罰款?你不知道剛才那個歐巴桑有多搞笑,不要那么貪心的話,也許一百塊錢都到手啦?!?br>
“什么朋友?”他不依不饒地追問,“什么???住在B座哪一層?”
我想了想,鎮(zhèn)定地說:“一個大學(xué)同學(xué),腸胃炎,二樓?!?br>
“二樓?”他重復(fù)了一遍,臉上露出嘲諷的笑。
“也許四樓,我記錯了?!?br>
“我怎么記得在三樓,恩愛最近在照看一位患腸胃炎的病人,今天還跟我說過來看我很方便,只隔一條通道?!?br>
我“哦”了一聲,若無其事地說:“那就是在三樓,我一會兒去看他。”
“何碧璽!”他陡然將聲音提高,似乎對我的態(tài)度很不滿意。
我嘆了口氣,干脆把手里的袋子塞給他:“你都猜到了,何必要揭穿我,很好玩嗎?”
“你既然來看我,為什么不肯承認(rèn)?”
我一時語塞,訥訥地說:“我也不知道?!?br>
“那你來做什么?”他語氣硬邦邦,修長的手伸進(jìn)袋子里,將那份紙盒盛著的粥小心翼翼地取出來。粥早已冷卻。
我怔怔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低聲說:“好了,我承認(rèn),我在擔(dān)心你,你身體好些了沒?”
他卻不答,只是皺眉看我半晌。
我低低一嘆,說:“何琥珀的事,對不起,是我給你惹麻煩了,我來解決。”
“不用了,與你無關(guān)。”他見我怔住,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她已經(jīng)通過試鏡,以后的表現(xiàn)就看她自己的了?!?br>
“郭奕說她天天來醫(yī)院鬧,她鬧什么?不是為了這個事嗎?”與他對望了一眼,突然頓悟,“啊,是為了遺產(chǎn)的事?!?br>
“何琥珀跟你說了?”
“也難怪他們要鬧,都是一個爹娘生的……難道他不是你爸爸的兒子?”我不過隨口說說,但越想越覺得可疑,說不準(zhǔn)里頭真的有大文章。
周諾言的臉色變了變,呵責(zé)我:“別胡說八道,還嫌不夠亂啊?!?br>
我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換了個話題:“蔣恩愛……你們一直有聯(lián)系?”
周諾言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她今年實習(xí),不久前從L城回來。”
“哦——”我拖長語調(diào)應(yīng)了一聲,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感,直覺好像在提醒我一件什么重要的事,偏偏腦子有點亂,理不出個頭緒來。
“她們長得真像。”我沒話找話,生怕他不理我。這些年,我一直很排斥與他單獨相處,因為我們的相處方式無非兩種:針鋒相對,抑或視若無睹。
無論哪一種,老實說,不是不難受。
“嗯。”他給了我一點回應(yīng),臉上流露出淡淡的悵然,“她比恩婕小五歲,學(xué)的是一樣的專業(yè)?!?br>
“她是你的學(xué)妹?”我想起他之前說的L城那所著名的醫(yī)科大學(xué),不由得脫口而出。
周諾言點了點頭。
我垂下眼睛,把已到嘴邊的話咽下去。靜坐了片刻,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物:“我走了,還有事呢!你好好養(yǎng)病?!?br>
不再看他,徑自朝醫(yī)院門口的方向走去。
“碧璽——”他忽然叫了我一聲。
我頓住腳步,頭也不回,“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