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艷陽高照,飛揚(yáng)的戰(zhàn)幟卷過云天,幟上騰龍欲舞。文皇騎馬踏著鼓點(diǎn)和一隊(duì)人馳出城門打獵……風(fēng)雨里飄搖的夜,回廊里宮燈飄搖明滅,蒼白的閃電撕破黑色長夜,“咣”朱檀的門扇被踢開。文皇臉色陰沉如鐵石走了進(jìn)來,掏出了一塊錦黃綢緞扔在地上,一塊石頭滾落出來。上面篆刻四字“武代李興”讓我一陣眩暈。
文皇眼神凌厲,霸氣地捏住我的臉:“你這個(gè)禍水的女子,竟讓太子也對(duì)你動(dòng)了心。難道真是滅我李唐江山之人?”我的臉那么痛,心也那么痛,千重雨,千行淚,濕盡了紅塵繁華。
每每深宮未央夜,愁幾許,夢幾許?我身鎖于此,已荒度一春秋。一絲一毫的淺笑,一點(diǎn)一滴的寂寞,仿佛是糾葛在眉頭的愁緒,也仿佛手掌渴望交握的柔荑,與自己共舞至窗前。冷清,一如風(fēng)中飄飛的柳絮,著不到邊際的孤單??粗饷娴那逵哪诘耐ピ?,聽著偶爾而鳴的啾蟀聲,長長的,悵悵的,幽幽的,充滿著角角落落,如落英飄飄渺渺,零零碎碎紛紛。
三更天,夜闌珊,月色如瑩,風(fēng)中傳來淡淡的熏香,一人立于池畔旁,青絲披散。我起身走到他身后,那人緩緩轉(zhuǎn)身,墨黑眼眸淡淡透露出寂寥之意,從容的從我身邊經(jīng)過。“君羨……”他回首,翩然一笑,“媚娘,不,該改稱呼為武才人?!眱身嗤?,一脈一盈間,暗將心付送。一時(shí)間,所有迷戀無法收拾,繾綣柔情如華色流瀉開來。池畔碧水中,映照出我和他的身影。
文皇病大漸,所謂忠誠之士和幾位朝中元老冒死上諫,告誡太子李治先皇曾有言:小心紅顏禍水,待他百年入葬,要武才人活殉陪墓或是皈依佛門。李治無奈之下,只得頒旨送我入感業(yè)寺出家為尼。
觀音正殿。住持女尼端坐,法相威嚴(yán),“南無阿彌陀佛,我感業(yè)寺是皇家專用,你是先帝的才人,勸你不要心生妄念,晨鐘暮鼓,一心向佛……”
回到廂房,斜陽照窗,清風(fēng)冷禪,一盞青燈。我淡笑,前塵往事在心中如亙古穿越,剪去三千煩惱青絲,讓紅顏、惑情、迷塵統(tǒng)統(tǒng)成為昨日黃花。站在紅塵之外,無喜無悲、無怨無憂。香火裊裊升起在回望的眸子里,這里,也許才是我的凈土。聽隔墻木魚聲聲,容顏寧若止水。
冉冉青煙,糾纏著一年恍然。日日擔(dān)水,在積雪覆蓋凹凸不平的山道上艱難行走。偶爾停足,我抬起凄迷如夢的美眸,觀煙裊繞。梵音如潮,蕩漾在幽靜的山里,隔絕著一切塵間繁華。夕陽正半墜于最高的山峰上,或許只有黃昏,才會(huì)更深刻地遇知到殞落的命運(yùn),其中帶著的是無奈。
太子李治繼位,不久,一道圣諭宣來,我被李治親自派來的香車細(xì)輦快馬加鞭接回宮。賜于我的溫泉湯池,彌漫著薄如輕紗的霧氣,浮于水面的花瓣飄出馥郁的幽香。
燭影搖紅,珠簾流紫,床榻邊搭放著一件如云般飄逸,絲般光滑的緞服,還有一簇含著露珠的牡丹。華麗的衣裳穿戴起來,將牡丹簪于發(fā)髻,“好美!”有人在身后輕輕喝彩,我驚然轉(zhuǎn)身,緯縵已被宮女挽起,李治偉岸挺拔的身影佇立門邊?!懊哪?,盡管朕有眾多后宮佳麗,但朕心中所想、所念的人始終只有你一個(gè)……”李治哀哀的眼神充滿疼痛。
他漸漸迫近,我卻步步后退,上前輕握我的手,“媚娘,你可愿相伴,在天愿為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永不分離?”他將我深深擁入懷中,如此熾烈,如此深情,瞬息便將我吞沒。我低低嘆息,愁腸百轉(zhuǎn)。那一夜,鴛鴦交頸,花開并蒂。不想,我就此懷上龍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