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生我氣,以后我都這么照顧你?!币蔡澦f得出口,大牛還在旁邊呢!怎么那以后就再也沒聽見他說過一句這樣的人話呢?
就這么著,我如此沒出息地做了宋樂天的女朋友。
我跟宋樂天在高中那會兒其實不能叫談戀愛,我老覺著那時候我跟他的關系還沒有他跟劉翰舟近,更別提大牛了。他只是告訴我,他大姐比他大五歲,二姐比他大三歲,家里有只京巴,名叫“奔兒頭”。我連他爸在市委干什么的還是上大學以后才知道的。
那會兒我老跟他抱怨,說:“我在你心里的地位還不如你們家奔兒頭呢?!彼f:“那哪兒能啊,你怎么也比狗強吧?”
說起高三,我想起件事兒,雖然有點跑題,我也不得不講。
那次我們班和宋樂天他們班一起上語文課,因為要看錄像,似乎是《紅樓夢》之類的東西,我忘了。沒看之前,劉翰舟在前面口沫橫飛地白話,一邊白話還一邊板書,宋樂天那天坐第一排,我和大牛坐他后面。
從一開始,宋樂天就盯著黑板上面劉翰舟腦袋頂上一只正在結網(wǎng)的蜘蛛看,神情無比專注,就好像在盯著劉翰舟認真聽講一樣。那蜘蛛也邪了,拉著一根絲,死活就是不下來。宋樂天足足盯了它五分鐘,實在不耐煩了,情不自禁地就罵了一句:“我靠,你快下來啊!”劉翰舟當場不言語了。
那是在電化教室,一百好幾的人啊,靜悄悄地都在聽課,宋樂天這么一句,大伙兒全聽見了。劉翰舟不慌不忙地用教鞭指著宋樂天說:“這位同學,你罵人?”
宋樂天慌了,趕緊搖頭,“老師,我沒罵人,我罵……罵蜘蛛?!鼻埔姏]有?宋樂天居然管劉翰舟叫老師了,我估摸著他當時是懵了。
劉翰舟搖頭晃腦拿腔拿調,“罵誰也不行……”他說那個“誰”字的時候還特意拉長了音兒,像是私塾先生念古詩一樣。
話音剛落,教室里就炸了,一百來號人笑得前仰后合。宋樂天的臉憋得鐵青,恨不得把劉翰舟和那天殺的蜘蛛活吃了。
正因為我和宋樂天不像是在談戀愛,所以也沒被誰找去談話。我曾問他有沒有把我們的事兒跟劉翰舟說,宋樂天說劉翰舟沒準兒是打入我軍內部的黨國特務,不能掉以輕心,軍事機密還是不告訴他為妙。想起來也真夠喪氣的,名義上我是他女朋友,可高中時代他連我的手都沒牽過,也不知道是不敢還是不想。
快報高考志愿的時候,宋樂天指使我考北京理工,他的理由是我?guī)状文M考試成績都不穩(wěn)定,上上下下的,報人大沒準兒就歇菜了,還是選個理工科院校的文科系保險點兒。他還振振有詞地說:“我查了北京地圖,理工離清華特近?!碑敃r高考在即,我不好說“你怎么就一定能考上清華”這樣不吉利的話,所以當時也就斜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宋樂天說得沒錯,我四次模擬考試成績忽上忽下,考北大沒戲,人大也挺懸。回家跟爸媽一商量,他倆也同意讓我考理工,說尊重我的意見。那哪兒是尊重我的意見啊,純粹是尊重宋樂天的意見!
這么著,宋樂天報了清華計算機,大牛報了人大新聞,我報了理工國貿。我們仨的第一志愿都是北京,期待著能在北京繼續(xù)廝混。
其實我的理想是學新聞,從來沒想過要學什么國際貿易??匆娢疫@志愿的時候大牛說:“荊盈,你墮落了,好端端一文人,偏和金錢扯上關系,你真讓為兄的失望?!?/p>
劉翰舟也覺得可惜,說我該去考新聞系,拼一下沒準兒可以??僧敃r我太想進北京和宋樂天在一起,我知道宋樂天考清華十拿九穩(wěn),而我害怕自己萬一考不好就去不成人大,也就不能在北京上個好學校了。最終還是挑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專業(yè),說到底還是為了愛情。
那年高考題目邪了門了,語文題奇偏,不少人紛紛落馬,大牛只考了九十幾分,宋樂天則沒及格。我是誤打誤撞,居然得了一百二十五分。總分下來,我比大牛還多兩分,那是高中時代從不曾有過的輝煌成績。
后來大牛被人大新聞系錄取,宋樂天也壓著分數(shù)線進了清華計算機系,我更不用說,超常發(fā)揮得來的超常分數(shù),自然能得到通知書了??晌铱匆姶笈5匿浫⊥ㄖ獣图刀柿w慕得牙根兒直癢癢,心里說自己如果報,也能考上了。
劉翰舟到現(xiàn)在還念叨:“讓你當初不聽我的話,要不然能落得今天這下場?”宋樂天一直覺得這事兒他對不起我,要不是因為他,沒準兒我也像大牛似的已經(jīng)有點兒名氣了。
其實我沒后悔,再讓我來一次,我還會這么報,因為這樣我才有把握和宋樂天一起去北京。我寧可犧牲一些東西,也愿意要這些把握。 這些話我沒跟宋樂天說過,我怕他美得飛上天去,臨了還不忘說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