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確定劉翰舟是不是喜歡我,或者這么說吧,我知道劉翰舟喜歡我,但我不確定劉翰舟是不是愛我。感情這東西挺奇怪的,你可以挺隨便地就喜歡上一個人,可你怎么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愛上一個人。
我得承認(rèn)我是愛宋樂天的,我對他一心一意,從未想過以后或者以后的以后會跟別人好。
這世界變化越來越快,年輕人也越來越開放,宋樂天他們宿舍老大過生日,他們老六居然送了一盒保險套。老大生日那天他女朋友來了,哥幾個都躲出去了,跟老大說倆小時以后回來。這樣的事兒見怪不怪,我們系也有好幾個女孩大二剛開學(xué)就搬出宿舍跟男朋友同居。我不是沒機(jī)會單獨跟宋樂天共處一室,可宋樂天從來沒要求過什么。其實他要真要求我猜我不會拒絕,可他什么都沒要求過。那會兒我覺得宋樂天特正人君子,覺著這輩子嫁給這么一個人真挺好的。
就好像當(dāng)初我是因為他打架那件事兒才確定我喜歡他的,我也是因為一件事兒才敢確定我是愛他的。
大二快期末考試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吃錯了什么東西,有天晚上上吐下瀉的,不知道上了多少趟廁所。我睡上鋪,廁所離寢室又遠(yuǎn),幾趟下來我就頂不住了,差點倒在走廊里。
等我第N+1次從上鋪爬下來的時候,終于把王燕給折騰起來了,她讓我在她床上睡了后半夜。第二天早晨一來電,她的尖叫把全宿舍人都喊起來了。據(jù)王燕說當(dāng)時我面無人色嘴唇發(fā)紫,額頭滾燙滾燙嚇?biāo)纻€人。
她們七手八腳把我抬到校醫(yī)院去了。
那天真是折騰慘了,我整個人都虛脫了。大夫說是急性腸胃炎,讓我在醫(yī)院打點滴。我肚子那個疼啊,疼得要死要活的,想吐吧,胃里沒東西,嘔出來的都是酸水。
正難受呢,從門外沖進(jìn)來一人,細(xì)馬長條的,我瞅著眼熟。當(dāng)時我也燒迷糊了,看什么東西都是重影兒。兩張宋樂天的臉映入我的眼簾,于是我伸出手去想把倆臉合成一個臉,讓宋樂天半路把我的手給截下了。
“你……你怎么回事兒啊……”宋樂天說這句話的時候嗓子發(fā)顫了,我估摸著是王燕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把我說得跟個垂死的病人似的,把他嚇著了。
我當(dāng)時心里只有一種想法,我就覺著有他在身邊我就啥也不怕了,看見他的臉——兩張也行——我就踏實得要命,肚子似乎也不疼了,也不想吐了。就讓他這么握著我的手吧,要是我生病他才能這么對我,那就讓我病得久一點吧,我不在乎。宋樂天說我酸我也得實話實說,那時候,我真幸福。
我確實記不清當(dāng)時我跟宋樂天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了,宋樂天非說我說的是:“你今兒早上沒課啊?”我堅決反對。因為我從來不關(guān)心他有課沒課,大學(xué)時代我曾經(jīng)多次教唆他逃課未遂,我哪兒能管他那個啊。后來想跟王燕證實這件事,幾次三番的都被其他事岔過去了。
高三時宋樂天對我:“你要不生我氣,我以后都這么照顧你。”他還真是這么做的。那當(dāng)口兒我覺得這就是愛情,這要不是愛情,那我估計這輩子我是碰不上愛情了。
因為那次生病,宋樂天一個寒假幾乎天天往我家跑,比送牛奶的來得還勤。所以那個寒假我倆沒去找劉翰舟玩兒,他還老大意見呢。
這下我媽我爸都知道我在和宋樂天談戀愛了,至于他們問起我們是不是在高中就秘密謀反,我死不承認(rèn)。宋樂天他媽很夸張地熬了雞湯給我,弄得我好像真生了什么大病似的。
這不,開學(xué)沒多久就是五一假期了,本來計劃著和宋樂天到雍和宮燒香去,結(jié)果劉翰舟顛兒來了,哪兒也沒去成。我在北京呆了那么些年,愣是一趟雍和宮都沒去過,真是邪門兒!都是劉翰舟攪和的。我一直自欺欺人地把以后的倒霉日子都?xì)w咎于從未去過雍和宮燒香,為這埋怨了劉翰舟許久,劉翰舟每次都乖乖聽著,眼睛彎成一道柔和的弧線,一言不發(fā)。
劉翰舟在北京呆了三天就張羅著要回去了,臨走前一天晚上他要求到他在北京吃第一頓飯的地方吃最后的晚餐。宋樂天說:“你們文人,就是麻煩!吃個飯還一套兒一套兒的?!蔽衣犃粟s緊往飯卡里存了些錢,任由宰割。
食堂里碰上王燕了,沒等我言語,宋樂天老遠(yuǎn)就喊:“王燕兒,這兒來!”那叫一個親。
王燕拿著飯盒站在我們桌子旁邊,我給他們互相做了介紹,“這是我高中班主任,劉翰舟。劉頭兒,這是我們系第一美女,王燕兒?!眲⒑仓壅诟粔K排骨較勁,聽見我說話,含含糊糊答應(yīng)了一聲,沖王燕點了點頭。
“我打飯去了,你們慢慢吃?!蓖跹嘧吡?,比平時的速度慢。宋樂天見怪不怪,他知道王燕跟我們學(xué)校的男生都懶得說話,何況是不認(rèn)識的劉翰舟呢?要不是宋樂天、大牛是我死黨,王燕肯定也不搭理??晌覅s覺得王燕有點兒不一樣,究竟不一樣在哪兒,就說不清楚了。
大牛跟我說,劉翰舟住他宿舍那幾個晚上跟他聊了很多,劉翰舟特坦白地跟他說,他來北京就是來看我的。大牛問劉翰舟是不是喜歡我,劉翰舟沒吱聲。大牛說劉翰舟囑咐他這事兒不能跟我說,尤其不能跟宋樂天說。大牛還是跟我說了,我再次告訴大牛,千萬不能跟宋樂天說。宋樂天那人是個醋缸,他要是知道了,那他跟劉翰舟的友誼就算是完了。
劉翰舟沒對我表現(xiàn)出來什么,臨回家鄉(xiāng)前還是那句話,“荊盈,以后他要是敢欺負(fù)你,找我,哥幫你收拾他?!蹦强跉猓孟裎矣H哥似的。
我破天荒地沒有臭他,真管他叫了一聲“哥”,還說以后都不許反悔了。劉翰舟愣了一下,很是狐疑地看了大牛一眼。大牛那人實在,立馬心虛了。我把買的水果塞給劉翰舟,說:“你不是一直憋著想讓我管你叫哥嗎,怎么著?今兒真叫了還不想認(rèn)?。俊?/p>
“哪兒能?。 眲⒑仓坌?,“你們幾個,別忘了給你們劉老師多寫幾封信?!?/p>
劉翰舟上火車走了,我們?nèi)齻€又找借口吃了一頓,大牛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