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三 炸醬面里的記憶(1)

還要走多久,我們才能不悲傷 作者:夏柒月


我也說不好宋樂天是我什么人,這么多年來,他好像成了我的一部分,想要浪漫的時候我把他當(dāng)愛人,委屈的時候我把他當(dāng)哥哥,需要理解的時候我把他當(dāng)朋友,需要寬慰的時候我把他當(dāng)父親。對我來說,宋樂天是個無所不能的人,我的喜怒哀樂全由他控制,往往我一整天是否開心的標(biāo)準(zhǔn)就是能否見到宋樂天或者能接到他幾個電話。不記得是哪個作家說的了,如果讓一個人控制了你所有的情緒,你就完了。沒錯兒,我完了,早就完了。

這天我頭一次下了課不知道往哪兒去了,仔細(xì)想了想,都過去這么多年了。從我點(diǎn)頭答應(yīng)做宋樂天的女朋友開始,已經(jīng)四年多了。

如果你是從頭在看我這個故事,就能發(fā)覺,開頭的時候我的故事充滿了歡樂,您說我犯貧也不為過。可寫到我上大學(xué)以后,筆調(diào)明顯變得低沉起來,就是犯貧也貧得很勉強(qiáng)。這不是我靈感突變,也不是我文風(fēng)突轉(zhuǎn),是經(jīng)歷愈發(fā)的沉重,使我無法明快。您說,宋樂天和我之間發(fā)生這樣的事兒,如果我還能像故事剛開頭一樣跟您耍貧嘴,那我不是有病嗎?

人就是這么個東西,犯賤,永遠(yuǎn)都追隨著那些個自己認(rèn)為美好的東西,有時候嘴上說放棄放棄的,其實(shí)潛意識里還是在追隨,就好像我對我的愛情。

走回宿舍樓,看見大牛正靠在一輛自行車上抽煙。我擰了自己一把才強(qiáng)擠出笑容,朝大牛走過去,“怎么著大牛,二嫂沒和你一塊兒來啊?今兒誰請吃飯?”

大牛吐出一口煙,盯著我瞧了半天,然后把剩下的大半顆煙都扔地下踩一瓷實(shí),“走,喝酒去?!?/p>

我被大牛拉著進(jìn)了一間酒吧,燈光很暗,里頭都是大學(xué)生。大牛叫了一打兒燕京,一句話不說就開始喝。我也不說話,抄起一瓶來就喝,幾口就喝光了。我們倆一人喝了兩瓶,誰也沒說一句話。

等到拿起第三瓶來,我終于忍不住了。大牛不是外人,我早把他當(dāng)成我親哥哥那么看待了?,F(xiàn)如今我出了這么大的事,我想不出來除了大牛我還能找誰。我抓著啤酒瓶子,往椅背上一仰,感覺眼淚流進(jìn)耳朵里了,“大牛,你說,他怎么挑那么一場合啊?也不嫌人多礙事兒?挑就挑了唄,他干嗎不把門鎖上啊?他把門鎖上了,我也就看不見了,這事兒不也就沒了么?大牛,你說為什么啊?”

“我看出來王燕兒挺待見上天的,早就看出來了?!贝笈Uf完又開始喝第四瓶,“和你說也是白說,你丫傻妞一個,連醋都不知道吃?!?/p>

我把腦袋從椅背上抬起來,看著大牛,祥林嫂似的問他:“你說,他怎么就沒想起來鎖門呢?”

“荊盈,你別是傻了吧?”

“后來你找過他嗎?”我覺得自己挺奇怪的,見著宋樂天的時候發(fā)誓絕不原諒他,可見不著的時候又惦記得心慌。

“沒有,我怕我一見著他把他打殘了?!闭f到這兒大牛擱下啤酒瓶子,特認(rèn)真地看著我說,“荊盈,你也知道我挺喜歡王燕兒的,可也就是喜歡,沒別的了。那天早上我看見他倆的時候,冒火不是為了王燕兒,是為你,為你和宋樂天,你知道嗎?”

大牛這人就是好,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他跟我一樣,把喜歡和愛分得倍兒清楚。我也不知道他要愛起一個人來是什么樣,可我知道他如果真的愛著王燕的話,肯定不是這樣。那天早晨在劉星家我就看出來了——如果大牛對王燕是愛情,他當(dāng)場就能把宋樂天打殘嘍。雖說這兄弟如手足,兄弟搶了自己的心上人應(yīng)該大度一點(diǎn),接著做兄弟才對。可那是書上的寫法,現(xiàn)實(shí)生活里誰要是能做到誰就是圣人。至少剛知道這碼事兒的時候沒人能那么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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