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頭,心中沒由來地慌了起來,理由更是可笑的搪塞,“我又不是舞會的主角,何須在意出場和退場的時刻?”
他突然俯身,破顏微笑,那溫暖足可以催醒一園的牡丹,“可我覺得,那種感覺更像‘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古龍水味道,混和著青草與池塘的第一陣微風;他的鼻息吹在我耳側(cè),溫潤酥癢引人遐思;他的每一個字都敲在我心上,而他離我,不過一衣之隔……
這一切,不是不象童話里的情形。
但我不是白雪公主,不會坐以待斃。而且,送到嘴邊上的蘋果,往往都是有毒的——誰說一切諸毒,與色相無關(guān)?
“湘裙湘裙,你又遲到了!”翩翩一臉細碎的汗珠,不知從哪里奔來,她的足下是一雙鵝黃色的軟緞芭蕾舞鞋,被潮濕的泥土污卻了顏色,“你拖沓的個性真是一百年也變不了?!?/p>
我只得微笑敷衍,一轉(zhuǎn)眼已不見了藍劍的身影,我?guī)缀鯌岩蓜偛虐l(fā)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仲夏的午后,僻靜優(yōu)雅的園內(nèi),最容易被心魔所魘。
“湘裙,你清瘦不少,”翩翩熟絡地捏捏我的臉頰,“一雙眼睛都落摳了?!毙缴系镍P尾竹種得稠密,青色的石子路又才被噴泉的水珠濺濕,看上去十分陰涼,讓我沒聽清她最后一句,“不過,好像更美了?!?/p>
“忙,沒有辦法?!蔽矣行┬奶摰貟昝擊骠娴氖?,取過一杯橘子汁掩飾不安。
“慢慢就快同化成學習機器了?!濒骠娌灰詾槿?,旋了個圈,那銀色絲織舞裙便如招搖的蝴蝶般灑了開來。
我對著陽光晃看只剩了個杯底的果汁,努力想回復她的話語,無奈集中不起精神來,只好求饒地笑笑——四周亭亭的鳳凰木挺拔壁立,雍懶的花香繚繞著果香,班駁留痕在過往的客人身上。
“真是越扶越醉,”翩翩點點我的額頭,“湘裙的臉上永遠是渺茫的微笑,靈魂早已出竅至十萬八千里——對了,”她想起什么似的拍拍掌,無心繼續(xù)指點我,“你還沒正式見過藍劍吧,我來給你們引薦。”
聽到這句話,我才猛地一震——原來藍劍的存在并不是幻覺,原來他確實到過我的身旁。
“藍劍藍劍,”翩翩一手拖住我,一手拉住一個埃及艷后發(fā)式的女子,“看見藍劍了嗎?”
“剛才還在這兒呢,”那女子也猶疑起來,“一晃眼就不見了,不然我?guī)湍阏艺??!?/p>
我覺得三個女子攜起手來浩浩蕩蕩尋找一個男人的陣容實在太恐怖,遂甩脫手躲在一旁。
“翩翩的好處是:多么幼稚的事經(jīng)她一做都顯得鄭重其事、理直氣壯?!庇腥嗽谖冶澈筻皣@。
我猛地轉(zhuǎn)過身去撫住心口,“你想嚇死我——為什么總是這么神出鬼沒?”
“你嚇我一跳才真,”藍劍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和緩了他面部冷硬的線條,“總是伶仃一個人——既然已到了熱鬧的人群,又偏偏一副孤芳自賞的模樣?!?/p>
藍劍的話得罪了我,我飛快地抬起眼看他,“藍劍,你要小心,不要自以為什么都了解!你懂得什么?”
“藍劍藍劍!”翩翩的聲音由遠及近,她的杏眼睜成很嫵媚的形狀,“到處找你,原來你在這里!——咦?你們剛才一直在一起嗎?”
翩翩一句無心的話好像揭穿了我什么秘密,我的臉,立即熱辣辣地燙起來。
翩翩繼續(xù)說,“你們互相介紹過了嗎?”
搞得那么正式和隆重,我不由躲閃地回轉(zhuǎn)眼光。
藍劍則微笑地看著翩翩,似在鼓勵她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