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盧就愣了說:“你說什么你說什么……金門島?”
老鄉(xiāng)就看定了老盧,拍著大腿說:“死了一個師啊!就這么著沒說法了!連個說法都沒有!我一個人無所謂啊!可是一個師,那是一個師呀!你們!你們……你們都活得好好的,都叫什么他媽的首長了!可是我們呢!我們怎么辦!都是共產(chǎn)黨,都是解放軍!你們都好了可我們他媽的到成叛徒成敵人啦?!”
戰(zhàn)士就喝:“胡說八道什么!閉嘴!”
那人就咆哮:“滾蛋!小兵蛋子!老子擼槍桿子的時候你他媽的胎毛還沒褪凈呢!”
老盧就問:“你參加過金門戰(zhàn)役?”
那老鄉(xiāng)就虎視眈眈看著他。
老盧就揮手跟戰(zhàn)士說:“你們都出去吧!出去!”
屋里就剩倆人。老盧就把茶壺往桌上一頓,說:“這里好比金門島,”又擺上幾個茶碗接著說,“你不是說你參加過金門戰(zhàn)役嗎?空口無憑,你憑記憶把當(dāng)時的情況給我擺擺看!”
那老鄉(xiāng)上來就擺出個陣勢。
老盧就大驚失色,說:“看樣子你……你能指揮打仗?”
老鄉(xiāng)就把腰一叉容光煥發(fā)就根本不像個農(nóng)民了。喝口水抹了抹嘴就說:“我開始說了?”
老盧說:“你說!”
“拿煙來!”
老盧就給煙。老鄉(xiāng)看了看說:“不錯嗎!恒大牌!”
兩個人就像研究戰(zhàn)役一樣在小桌子上比畫起來了。
老鄉(xiāng)就說:“我……們是9月25日凌晨登陸金門,上島以后才發(fā)現(xiàn)情報有誤,原來說金門守敵只有一個師,實際上遠不只,起碼有一個軍,而且敵人的援兵正在炮火掩護下登陸,我們一上島,就掩埋在敵人的炮火里啦!”
盧政委就考他:“你們上島的地點還記得嗎?”
老鄉(xiāng)就把個茶碗往茶壺北邊一放說:“古寧頭!——同志們冒著炮火高舉紅旗像海浪一樣往前沖,可是——敵人越打越多,四面八方都是敵人,這時候了!只好各打各的仗,遇到誰打誰,本來以為增援部隊會上來,可是,潮水變了,原計劃返回的船全都在海灘上擱淺,成了敵人炮火的靶子!我們只能孤軍奮戰(zhàn)!”
盧政委問:“為什么當(dāng)時不立即呼叫炮火支援!”
老鄉(xiāng)激動地說:‘‘呼叫了!呼叫了!可是40分鐘才聯(lián)系上,炮火支援已經(jīng)是三個多小時之后,三個小時啊!早就晚了!那時島上的通訊已經(jīng)沒有了,岸上的炮火根本不知道該往什么地方打呀!”
盧政委看了看他,問:“那你是怎么回來的?”
老鄉(xiāng)回答說:“……都犧牲了,不是同志們不勇敢,是我們通訊不靈,無船登陸作戰(zhàn)啊!我們紅6團3營犧牲得慘啊!我們是長征路上打婁山關(guān)的紅6團啊!我們一直被敵人圍困到27號早上,彈盡糧絕,敵人把我們這些受傷昏迷的掛在船桅桿上,后來不知道為什么,繩子斷了,我掉到海里,才讓海水沖回岸上。首長,我昏迷后是被敵人俘虜過,可我不是叛徒啊!”
說著連壺帶碗嘩啦一聲都掃在地上。
老盧心里就咯噔一聲。
老盧心里話看了你身上那些傷疤我就知道你不是叛徒!但表面上老盧還是一臉冰霜。
老鄉(xiāng)就搖頭:“為了這個,我連老家都不敢回,只好帶著老婆到這個地方,五年來我到處上訪,可是沒有人相信我說的。我知道,連你也不相信!”
盧政委突然就問:“你部隊的番號是什么?”
老鄉(xiāng)斬釘截鐵:“報告首長,我是華野10兵團28軍6l師6團3營營長,我叫李三魁!”
說著完全是下意識,一個立正就站起來。
盧政委自言自語:“李三魁,有沒有人可以證明你的經(jīng)歷?我是說,必須有證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