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歷史是由烈士的鮮血和有些同志的屈辱寫成的。

革命者的形象是由沖鋒在前犧牲的烈士寫成的。

沒有他們怎么會有我們!

犧牲的、受挫折的是多數(shù)，我們是少數(shù)，是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

正如沒有李三魁就沒有王本利。

沒有失敗、走彎路、栽跟頭就沒有我盧信泉。

這些話本來老盧想好了，在長波臺基地就想告訴王山魁，可是突然就沒了機(jī)會。

沒了機(jī)會這話就壓在了盧政委心里，一壓就壓了三十年。

都說老盧心里有座墳，人民英雄紀(jì)念碑上沒有的那些名字，老盧都在心里給他們修了座墳，到老了，沒事了，老盧就跟他們嘮嗑打嘴仗，絮絮叨叨，好像撞見鬼的李爾王。

老盧當(dāng)時沒了機(jī)會把遇到李三魁的事告訴王司令，是因為李三魁突然就死了。

那天老盧剛剛琢磨好怎么跟王司令談話，彭向前就跑來告訴

當(dāng)下盧政委臉就變了色，仰頭朝天把流出來的眼淚又倒回眼窩里，半天對一個戰(zhàn)士說：“誰也不準(zhǔn)通知，你一個人跟我去!”。

來到李三魁家。這家里除了鐵鍋和幾個碗，什么都是土壘的，土壘的凳子，土壘的飯桌，土壘的柜子。

老盧走進(jìn)了院，老李的老婆在炕上，表情木然。那戰(zhàn)士對她說：“大嫂子，我們首長來看你啦!”

李嫂不說話，就把眼睛輪了一輪。

老盧脫下帽子，說：“大嫂子，你看看!我是你的兄弟啊!”

李嫂還是不說話。

老盧說：“20年前，我在這里和日本鬼子打仗……打火車站……”

李嫂還是不說話。

老盧說：‘‘大嫂，我們……回來晚了，我們回來得太晚了!”

李嫂的眼淚奪眶而出。

老盧說：‘‘大嫂，毛主席派我盧信泉來看看你，讓我代表解放軍，共產(chǎn)黨，向你們道歉!你們受冤枉了!”

李嫂嘶啞地說：“兄弟就是盧……”盧政委點了點頭。

李嫂說：“五年……你們總算來了。兒啊，你端水來……”

這時有個孩子就端了一碗水進(jìn)來，看到孩子老盧就想起綠豆、想起放羊的，他就說： “李強(qiáng)啊!李強(qiáng)!原來是你!你就是……”

李嫂對盧政委說：“家里什么都沒有，讓兄弟……笑話?！?/p>

李強(qiáng)頭上纏著孝，把水遞給老盧，按照老理倒地就磕頭，頭磕在地上咚咚響。

盧政委放下碗，伸手就去拉跪在地上的孩子。

李嫂繼續(xù)嘶啞著聲音說：“那天晚上，他爹一身雨水，拄著棍走進(jìn)來跟我說：這回行了，告下來了，遇到老戰(zhàn)友了，解放軍里的首長他姓盧……說著就歪在炕上，我和孩子扶他躺下，他燒得迷迷糊糊，在夢里喊了聲解放軍萬歲……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他死也瞑目了，可是，這個孩子……”

盧政委連忙說：“娃娃，你……起來!起來吧!你是共產(chǎn)黨的根，是革命的后代，從今往后你有什么事就找我吧!我老盧吃干糧就不能讓你們喝粥!”

李強(qiáng)就說：“我要當(dāng)兵!”

盧政委拉過他，說：“娃娃，你起來……起來!告訴我……你告訴我，為什么要當(dāng)兵?”

李強(qiáng)說：“我當(dāng)了解放軍，就沒有人敢欺負(fù)我娘了?！?/p>

盧政委長嘆一聲說：“好!等你長大了，就當(dāng)兵!我來接你走!咱們?nèi)ギ?dāng)兵!”

“咱們吃干糧就不能讓老百姓喝稀粥!”這就是困擾了老盧這個樸素的唯物主義者一生的問題。

老盧常說這個問題必須搞清楚!這個問題不搞清楚會出修正主義哩!

長波臺試車那天，幾乎所有的大首長都來了。事先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得天衣無縫、萬無一失，試車就是個隆重儀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