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無論是聲音還是塵土都?xì)w于了平靜。
我向四周看了一陣,確定他們不會突然又出現(xiàn)在什么地方之后,才一步一步,緩緩地向土坑靠近,心臟狂跳不止。當(dāng)我看見坑里的景象時,腦中有好一會兒是空白一片,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坑里沒有人,也沒有變得更深,就像我最后一眼看見它時那樣。甚至連挖掘的痕跡也不那么明顯了。仿佛挖坑的人從來就不曾存在。仿佛這個土坑是更早以前就已經(jīng)挖好的,現(xiàn)在經(jīng)歷了一些年頭,連土壤都變得結(jié)實平整了。
如果真是這樣——我又低頭看向自己手中——那這把骨制鍬狀工具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這時,忽然有一陣涼風(fēng)吹來。接著,又是一陣。當(dāng)我想起這里原本正在經(jīng)歷干旱,頭頂剛剛還有炙熱的陽光燒灼時,天空已經(jīng)暗了下來。我抬頭仰望,看見大片大片的烏云遮蔽了太陽,在狂風(fēng)的作用下不停翻卷著。
一滴雨水重重地砸在我的額頭上。
下雨了!我情不自禁地喊叫起來,心中涌起一陣狂喜。
可是,肩膀忽然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撞我的人是一個正路過我們桌旁的中年男人。我醒來時,正與他的目光對上。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完全沒有因為撞到了我而感到絲毫愧疚。他還看了眼貝雅,或許是貝雅的表情冷淡甚至有些不悅,他才沒有多看第二眼,繼續(xù)朝茶館旁邊的小賣部走去。
他也是茶館里的一位客人。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四周那些原本空著的座位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滿了人。中午的太陽也不見了蹤影,天又開始陰沉下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下雨前的潮濕氣息。我想,我大概“睡”了兩個多小時。我從桌上抬起胳膊的時候,也準(zhǔn)確無疑地看見了貝雅的錄音筆。這時我明白了,為什么走進(jìn)茶館時,貝雅放著那么多的空座位不選,偏偏要坐在這個僻靜的角落。
“你是計劃好的吧?”我活動著被壓得酸痛麻木的右臂(還好,打著夾板的左臂原封不動地掛在胸前)問道。
“沒辦法,”貝雅狡黠地笑了笑,從桌上收起了錄音筆,“最近幾天你太緊張了。你的第一次催眠之所以進(jìn)行得那么順利,就是因為你還不知道催眠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將看到什么,會有些怎樣的感覺,所以潛意識中的保護(hù)機(jī)制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但接受過一次催眠之后,你清楚地知道這個過程,就會產(chǎn)生一些影響。你有意無意地在抵抗著來自外部的引導(dǎo)和控制,這些都使你不能完全放松下來。中午的時候我看見天氣這么好,心想離開辦公室,換個舒服的地方,也許會讓你沒有那么戒備??磥磉@辦法還算奏效?!?br>
“好吧?!蔽艺f。無論如何有種被偷襲的感覺。
“今天只是權(quán)宜之計,下不為例。況且這辦法也不可能用第二次?!闭f著,她拿起身旁椅子上的背包,“沒什么問題的話,我們就回去吧。我想你一定有些話想要跟老白聊?!?br>
可當(dāng)我們又坐著貝雅那輛破舊不堪的奧拓車返回辦公室時,卻發(fā)現(xiàn)白先文并不在這里。一進(jìn)門便感覺出了那種空無一人的寂靜。白先文的辦公室門開著,屋里還殘留著尚未完全散去的煙味。桌旁的文件柜上貼著一張醒目的黃色便簽紙。
上面寫道:我有事需離開兩三天,你們的工作可繼續(xù),也可休息,總之自便。我盡量提早返回。
為什么非要留紙條?打個電話豈不是更方便么。
貝雅無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