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挖土的人們（7）
　　
　　除此以外，沒有聯(lián)系人，沒有主辦單位，沒有電話，甚至連地址都沒有一個。真是奇哉怪也。但想來畢竟還是與我無關(guān)。說不定白先文本人一望便知是怎么回事。這晚我想到那人所托，便試著給白先文打了四個電話，每到整點時就撥打一次，但每一次都是“對不起，您呼叫的手機已關(guān)機”。凌晨四點多醒過一次，又突發(fā)奇想地拿起手機打過去，但仍舊如此。
　　
　　第二天早上，我將邀請函拿給貝雅看。貝雅露出奇怪的神色。
　　
　　“送到這兒來的？”她問。
　　
　　“是啊。”
　　
　　“說找白先文？”
　　
　　“沒錯?！?br>　　
　　“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大致描述了一下。
　　
　　“有點奇怪，”她喃喃地說道，又思索了一陣，“自從搬到這兒，我就沒見有人來找過老白。連信都沒收到過。偶爾也就是樓下的物管上來通知點什么事，除此以外就是一年也碰不上一個陌生人。”
　　
　　“也許主辦方非常有誠意，四處打探到他的辦公地點也說不定?！?br>　　
　　“哎，不管了，”她將邀請函遞還給我，“還是等老白回來再說吧?！?br>　　
　　“說不定趕不上了?！?br>　　
　　“很有可能?！?br>　　
　　然而出乎意料，這天夜里，白先文打來了一個電話。那時我早已沉入夢鄉(xiāng)，忽然聽見一陣尖銳的鈴聲在耳邊響起。我嚇了一跳，睜眼時心臟還在胸腔里怦怦不止。好一會兒，才向床頭柜上那個忽明忽暗的幽藍(lán)色光團伸出手去。手機上顯示的人名極為醒目：白先文。
　　
　　白先文？！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按下接聽鍵時順便瞅了一眼時間：十一點四十二分。不管在哪里，這時間恐怕都算是深夜了。
　　
　　一陣嘶嘶拉拉的雜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我喂了一聲，無人答應(yīng)。又大喊了幾次，都沒有任何動靜，只有雜音不斷回響。沒多久，信號斷了。手機屏幕上幽藍(lán)的光芒也隨即暗淡。我坐起來，伸手去摸臺燈的開關(guān)。燈亮起后便靠在床頭盯著手機，不知是繼續(xù)等待，還是現(xiàn)在就撥打過去。
　　
　　大約兩分鐘后，手機鈴聲再度響起。我等它響了兩聲之后，才接起來。還沒放到耳邊，便聽到白先文用大得驚人的聲音吼道：“喂！聽得見嗎？”
　　
　　我只得將手機拿開一點，怕信號不好因此也對手機吼道，“聽得見！”
　　
　　電話里雜音仍舊不斷。背景聲中似乎還有一些汽車?yán)嚷暎苏f話的聲音。不止一人。像是在什么公共場所。可夜里快十二點了，什么公共場所還有這么多人在？
　　
　　“我在回來的路上！”白先文繼續(xù)吼道，“道路塌方了，恐怕要耽誤……你叫……來……”
　　
　　信號又?jǐn)鄶嗬m(xù)續(xù)起來。
　　
　　之后，用了很長的時間，才通過糟糕的信號大致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從理縣返回成都的路上，走到這條盤山公路上時就被堵住了。這些天下了太多的雨，道路是昨天夜里塌方的，今天下午才開出一條小道來，僅能供一輛車經(jīng)過。而阻塞的車輛又太多，所以直到現(xiàn)在他還在車上，昏昏欲睡之際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錢包不知道什么時候丟了。他需要有個人明天去長途汽車站接他，因為他沒有錢打車，甚至連坐公交車的錢都沒有。
　　
　　而我則告訴他邀請函的事。但剛剛講了兩句，信號又?jǐn)嗔?。這一次等了十多分鐘，都沒人打來，我只好撥打過去。電話一接通，便聽見白先文氣喘吁吁的聲音。
　　
　　“好了，這回行了?！彼f，“我換了個高點的地方，這里信號好。你剛剛說什么？”
　　
　　于是我將昨天發(fā)生的事復(fù)述了一遍。電話那邊則一直沉默著，半晌，才聽見白先文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