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板又搶白黎至元:“人家溫妮是為了男朋友才回國的,所以你就別自找沒趣了?!崩柚猎柭柤纾骸澳俏野阉垇砦覀児拘胁恍邪??”魏老板大笑,將酒盅里的酒一飲而盡:“不管是私事還是公事,你都沒戲?!?br>
這兩個男人是同行,所以,我并不敢枉自把他們的關(guān)系歸結(jié)為朋友。畢竟,俗話說:同行是冤家。又畢竟,我枉自認為,在他們眼中,金錢應(yīng)該要比朋友更重要。
丁瀾在離席又入席后,臉上的淡妝變成了濃妝。她的酒量好像不淺,用時軟時硬的腔調(diào)一杯接一杯地敬著魏、黎二位。我漸漸開始認為,與她般配的不是則淵,而是她脖子上那顆夸張的鉆石了。
我吃得反胃,但真正讓我毅然決然離席的導(dǎo)火索,是我看見魏老板的手流連忘返地在丁瀾的大腿上拍了拍,而丁瀾,還在笑得勾魂攝魄。
這是個有錢人和崇尚有錢人的圈子,一個成年人的圈子,而我溫妮,卻是個窮酸且不急于脫離窮酸的未成年人。所以,我必須走了。
黎至元起身說要送我,我看著他,他挺拔如樹,與肖言等江南小生迥然不同。我一口回絕:“不用了。”因為我怕萬一他也來摸我的大腿,我會扇他兩巴掌。
肖言的手機依舊停機,聽著電話中傳出的那個沒有感情的女聲,我真想把她從電話中揪出來,塞上她的嘴,再把她塞回去。
丁瀾回來時,我已經(jīng)睡了。她來拍我的門,我一個激靈就醒了。她一身酒氣,對我說:“你傻不傻???為什么一開始就讓老板知道你有個愛得死心塌地的男朋友?”我敷衍地笑了笑,關(guān)上了門。丁瀾又拍我的門:“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你失去大把的機會?”她醉了,“砰”的一聲跌坐在了我房間的門口。我不得不又開了門。丁瀾自言自語:“有男朋友沒關(guān)系,反正那些男人也不在乎這些,不過你不該說啊,說了,就是擋箭牌啊,不不不,是擋錢牌?!蔽野阉鋈胨姆块g,扶上她的床。我又看見了那顆鉆石,只覺其中瑕疵斑斑。
第二天,我打開房門時,丁瀾已經(jīng)又變回那個和則淵般配的丁瀾了。我們誰也沒有說什么,各自去上班了。我想:丁瀾也是會分裂的,或者說,她也有她的面具。而這世上,誰沒有呢?為了愛,為了錢,為了保護種種面子,我們都要戴著面具過活。
茉莉終于給我打來了電話。我們誰也沒說及丁瀾或則淵。朋友間就是這般,不愉快的事沒必要把它變成愉快的,讓它過去就可以了。
茉莉說,她好像有了喜歡曉迪的苗頭了,因為曉迪可以時刻伴在她的左右。我助長了這個苗頭:“對你而言,這比什么都重要?!敝皇强蓱z了王大頭,好不容易等到茉莉變了心,卻還是變到了別人身上去。若不是茉莉,我已想不到王大頭了。友情這般不長久,所以我更不可以接受與肖言變?yōu)榕笥选?br>
縱然肖言的手機“已停機”,縱然他又變成了斷線的風(fēng)箏,但他所在的城市我還是要去。這是我的工作。我媽有些不滿:“你們公司怎么這樣???讓你一個女孩子去出差,多危險?!蔽遗牧伺男馗骸百Y本主義國家我都闖過來了,在自己的祖國上還怕什么危險?”
那座城市比上海清凈得多,有筆直的路和大片大片的綠色植物。
我入住酒店,倒在大床上,緊緊閉上了眼睛。我知道,此時此刻我和肖言離得很近很近,就像我們在美國剛剛相愛的那時,我們之間只有幾站地鐵的路程而已。我可以打電話給他,說我想他了,而他可以坐上地鐵,來到我身邊,一切都顯得易如反掌。
不由得,我又撥了肖言的電話。而這一撥,竟接通了。我一下子從床上彈下了地。
肖言接了電話,干巴巴地說了個“喂”字。我干笑:“我沒什么事,就是打個電話問候問候。你,你在做什么?”肖言正兒八經(jīng)地說:“我在和客戶吃飯。你,你最近好嗎?”我不答反問:“吃什么呢?”肖言答:“牛排。這些美國客戶到了中國竟還要吃牛排?!蔽乙贿吜喟贿呎f:“哦,那不打擾你了?!蔽掖掖覓炝穗娫挘p手手心都被汗?jié)窳恕?br>
我跑出房間,跑到酒店大堂,問:“這里什么地方的牛排最好?”大堂經(jīng)理恭敬作答。我跑出酒店,躥上一輛出租車,像是火燒眉毛。
這城市太清凈,最好的牛排店也不過三四家,所以,我真的找到了肖言。
我剛躥下出租車,就看見肖言那輛白花花的本田迎面開來。他在開車,而他旁邊的位子上,并不是什么見鬼的美國客戶。那人黑頭發(fā)黃皮膚,唇紅齒白。那人,是個漂亮的中國女人。肖言看見了我,狠狠地踩了一腳剎車,以至于那女人猛地向前一撲。我和肖言就這樣隔著一面車窗對視著,卻像隔著一道山谷,隔著成百上千年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