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父親·班主任

絢舞飛揚:時光磁場 作者:劉衛(wèi)東


文/鄧奕恒

父親一直是個很愛面子的人。至少我是這么覺得?;叵肫饋磉@種愛面子的性格似乎大多都表現在對老師的敬畏上。不管是他學生時代的老師,還是現在我的老師。

記得我還在上小學時,每當放學學校統(tǒng)一安排學生集體排隊回家,不同的隊伍就用大部分學生的必經之路來命名。

那個時候我便因為公認的性格古怪而遭到同學的排斥,即便是列隊,身前身后也會有一兩個人的空隙。

所以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便吹起了口哨。曲子是當時直到現在也很喜歡很喜歡的《機器貓叮當》的主題曲。

你應該知道,打小報告的人在任何時代一直盛行,久經不衰。后來我吹口哨的行為被人揭發(fā),學校以違反歸程隊紀律為由扣了操行分。父親知道這件事的那個傍晚,是在開飯前。他先蹲在廚房抽了半天煙,半晌不說話,然后把我暴打一頓,罰跪在祖先的靈牌前,不許吃晚飯。

那個年紀,是一旦哭出來便撕心裂肺的年紀。

現在說起來可以風淡云輕地擺擺手: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

如果時間真的可以淡忘。

如果過去的傷害都可以用誤會或者一時意氣來形容。

那為什么,直到現在仍然如剔骨一樣記得一清二楚?

初中的時候,相信很多人也會跟班主任結仇,這種習慣一直延續(xù)到高中。班主任對付不聽話學生的有效辦法就是經常打電話跟家長聯絡感情。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特別羨慕那些家長完全不介意老師投訴的同學,或者是那些家長根本不關心孩子成長的同學。因為每次家里接到學校來的電話,很少夜晚不是縮在被窩里痛哭流涕的??荚嚦煽兣琶鰜恚蠋煷螂娫拋碚f我考得很差;一個星期六的晚上,父親被班主任告知我上課經常睡覺;填中考志愿的時候,班主任跟我爸爸很抱歉地預測我肯定考不上任何一所高中,連職校也不行,所以不要白費心機去考試了。

現在說起來當然可以輕描淡寫地擺擺手: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

如果眼淚真的可以用滴來計算。

如果傷口真的可以用厘米來測量。

那為什么,淚水和傷口會一直筆直地平行,延伸到自己都看不確切的遠方的地平線?

我很難理解為什么老師和同學都一直看著我不爽。我沒有染發(fā),不說臟話,不抽煙,不打架,也不會主動去挑釁,不會打籃球,不高不帥,成績也不好不壞,不喜歡說話,沒有朋友和桃色緋聞。

是這樣的一個人。

偶爾還是會放縱一下的。曠課到操場找塊干凈的草皮或者石凳上吹風;伴隨著大段大段的沉默在課室的角落寫字;遇到討厭的或者不重要的科目趴桌子睡覺;晚修的時候作為藝術生到畫室練畫;不快樂或者快樂的時候狠命彈吉他,喝很多的水;簡單的首飾是有的,一根紅繩綁著一扇很小巧很小巧的牛角梳子,意義重大,不知道為什么質感像玉石一般透明微綠,一直認為是經常佩戴的緣故。

是這樣的一個人。

到了高中情況變得復雜。很多好事的人把矛頭指向我,不放過任何的機會出言挑釁,詆毀甚至謾罵。用他們的話來描述原因是,我很拽。

打架是有的,到了不得不動手保護自己的時候。于是班主任便也頻繁地致電父親,和父親的關系變得越來越糟。有時,或者說,最高的記錄是半年沒有任何對話。

退學半年復學,新的班主任跟父親談起我的時候,以佩戴首飾為名投訴的時候,語氣跟在描述一個棄兒或者一堆破爛沒有什么兩樣,而事實上,他也是這么說的。

“那個插班生……”

“其它班都不肯要,再這樣……”

“……我沒辦法教下去了……”

如果真的可以不在乎。

如果真的單純幼稚得認為世界上所有人都是溫暖美好的樣子。

那為什么,在下定決心不能再哭泣的好多好多年的今天,在父親和班主任各式各樣語氣所謂的批評教育下會緊緊撂緊拳頭,以至指甲都深深陷進掌心的肉里,添上了新的傷口。

只是枯葉也會譏笑的羸弱和卑微。

我想,我始終是一尾累死在回憶中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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