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卿做苦役,哪不也是她連累的?我早就看出這個蘭芝不知禮節(jié),你說說,這父母都同意她和高主簿成親了,她竟違抗長輩之意悔婚,忤逆不道?。∫粋€姑娘家竟在衙門前下跪兩天,青天白日下喊冤……”姑母馬上扇陰風點鬼火地補充道。
“不過這、這也是為了救仲卿!”稍頃,焦母有些不自在地說。
“哎,仲卿做苦役,哪不是因為她連累的?”姑母白了焦母一眼。
焦母點點頭。
“真不曉得仲卿怎么想的?要是當初娶了秦羅敷,哪會有這些事?”
姑母又埋怨道。
這時,焦仲卿從外回來,下了馬,便把韁繩拴在門口樹上,正好撞見姑母從屋里出來。
“噢,姑母!”焦仲卿連忙恭敬地招呼道。
姑母點點頭,走了兩步又站住,說:“仲卿,知道你娘今年多大歲數(shù)?”
“娘今年五十,做兒子的哪能不知道?”
“記得日子嗎?”
“記得,娘的生日快到吶!”
“記得就好,你是成家的人了!”
“姑母說得對,我會認真給娘的生日辦好!”
“可是你娘不想做五十大壽!”
焦仲卿微微一怔:“唔?!”
晚上,蘭芝在床上收拾著,聽到進門的聲音,她轉過身,焦仲卿不聲不響地走進來。
“婆婆同意給她做五十大壽嗎?”
焦仲卿搖搖頭。
“人上五十,也是人生的一個重要行程,婆婆為什么不愿做壽呢?”
“任我和香草怎么說,娘就是不愿做。”
“婆婆的意思……?”
“娘大概是覺得這些日子成親花了些錢,我又沒有加到薪俸,不太開心吧!”
“越是不開心越是要做,也好借著婆婆的壽事給家里沖沖喜,帶來歡樂,帶來福音!”
焦仲卿高興地看了眼蘭芝。
“再說,我也是剛進焦家門的新媳婦,你也是成家之人,做兒子做媳婦的無論如何都要給婆婆做的。不僅要做,還要做好!”
焦仲卿點點頭,又為難地:“可是娘……!”
第二天一早,秦羅敷特地為焦仲卿的事匆忙坐上轎子直奔高家。
羅敷不想和高炳臣繞彎子,一坐下,便直截了當?shù)卣f明了來意。
高炳臣得意地看著羅敷,說:“你說的這些都不錯,焦仲卿的差事是我讓換了,他的薪俸也是我不讓加的,就連府衙里大小同事,也是我讓他們離他遠點。嘿,我就是存心捏死他?!?/p>
“我就明白這些都是表哥支的點子!”羅敷十分反感地說。
“這口惡氣不出,我睡不眠,飯不香。哈,這幾天焦仲卿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羅敷啊,這口惡氣出了,也給你解了恨。”高炳臣惡狠狠地說。
“不,表哥,我并不存在什么解恨,也根本不喜歡你這樣做!”秦羅敷很直接地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高炳臣側頭轉向她:“唔?嘿!”他緊緊盯著羅敷的臉,像不認識地看著秦羅敷。
“人心何必那么黑呢,要是像空中的太陽那么亮堂堂多好!”羅敷說罷,不由望了下窗外,窗外,晨霧在彌漫,房屋外圍的石圍墻在晨曦中朦朧地伸展開去。
半響,高炳臣神情怪異地一笑,說:“羅敷,怎么聽起來你好像和焦仲卿是一家人?哎?羅敷,你怎么曉得這事?”
“表哥,你別挖苦我,也別問我怎么曉得的?只求表哥能饒人處且饒人,放過焦仲卿一碼!”秦羅敷收回目光,側頭對表哥說。
“得饒人處且饒人?”高炳臣眨眨眼,頓了頓,用陰森的眼睛盯住羅敷又說:“我怎么越聽越糊涂了。哎,羅敷,該不是你到現(xiàn)在還愛著焦仲卿?”
秦羅敷的心頃間一震,是啊,高炳臣沒有說錯,我在愛,在等待,在等待一段無望的愛情!羅敷心里一個聲音在說,在問!
高炳臣看著不吭聲的秦羅敷,又怪異地一笑:“看來我沒有說錯,你要是不愛著他,也不會一個心的三番五次地為他求情!”
“你說的對,也不全對,我不能說是愛,可我還是忘不了他!”秦羅敷喃喃地,像是自語。
“忘不了,就是還愛著他喔!”高炳臣嘿嘿一笑。
秦羅敷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起來,她把頭扭到一邊。
“可是表妹,你和我都同是天涯淪落人,你已得不到了,愛?嘿,還有什么用?”高炳臣淡淡一笑。
秦羅敷轉過頭,緊盯著高炳臣,神色嚴肅地說:“得不到,可也不能毀掉!”
高炳臣一愣。
“所以,我不愿表哥做出傷害焦仲卿的事?!绷_敷又補充道。
兩人沉默了,高炳臣思忖了一下,又一次重新審視著秦羅敷,眼珠一轉,突然高聲笑道:“好,看來表妹倒像空中的太陽,一下子把我的心照亮了。那好,羅敷,我聽你的,只要你喜歡的,這個忙我一定幫。???一定幫!”
高炳臣的突然轉變,使秦羅敷驚詫不己,她不由吃驚地看了看他。
“怎么,不相信?”
“那我謝謝表哥了!”羅敷說罷起身告辭。
高炳臣目送著秦羅敷離去,陰險地笑了下:“看來這一出好看的戲還沒有結束??!”
焦母又在門口晾曬漿過的織布,白色的布幔長長地披下來。
“婆婆,讓我來!”蘭芝走過來。說罷,要接焦母手里的漿布。
焦母身子一閃,沒有搭理蘭芝,兀自晾著。
蘭芝有些尷尬地看著婆婆,頓了頓,走過去拾起桶里的布。
蘭芝一邊晾布,一邊看著婆婆,小心道:“婆婆,聽仲卿說,你的生日快要到了!”
焦母仍不想和蘭芝說話,打自從這個媳婦過門,焦家好像沒有一件好事,焦母想起姑母的話,對蘭芝越來越冷淡,連話都不想和蘭芝說。
“這是你五十大壽??!”
“知道!”焦母冷冷地。
“婆婆,我想為你的生日好好慶賀一下?!?/p>
“這家里剛剛為你們婚事花了不少錢,仲卿又沒有加到薪俸,還過什么生日?” 焦母沒好氣地說,看也不看蘭芝一眼。
“婆婆,可你是五十歲,是大的壽辰啊,怎么能不做呢?”
“說得輕巧!哪有許多錢,拿什么去過?”
“錢多就多做,錢少就少做,總得要辦一辦,賀一賀!”
“我說你話怎么這么多,有完沒完?”說罷,焦母撇下蘭芝向屋里走去。
蘭芝被婆婆嗆得臉紅一陣白一陣,她有些難堪的目送著毫不領情的婆婆。
白色的織布如白云一樣,大塊大塊地垂落下來,在蘭芝身邊輕輕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