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索妮婭,我給牧場主干活。”
“我住在戴爾布羅峽谷里。” 彼得說道。
“你在那兒住多久了?”
“有一陣子了。”
“他知道你住在那兒嗎?”她輕輕地向牧場房舍的方向偏了偏頭,雖然那房子是在山脈附近,根本就看不見。
“是的,他知道。”
“你就住在那兒,就這樣?”
“是啊。我打獵為生,以此來獲得大多數(shù)我需要的東西。你給他做些什么事?”
“我給他燒飯,給他打掃房間。”
她朝印第安人后頭看去:“我們站在這兒顯得很蠢。我在爐子上熱著晚飯呢。你想不想吃點兒什么?我住的地方只要朝東走一公里就到了。”
彼得舔了舔臉頰內(nèi)側(cè),目光向二疊紀盆地的低凹處投去,盆地在索妮婭身后延綿百里。那兒什么都沒有,既沒有家園也沒有長期生活的痕跡。他可以看見一輛孤零零的半拖車式卡車在九十號公路上向西行駛,朝著厄爾巴索或別的什么地方駛?cè)?,對他而言別的地方根本無關(guān)緊要。
他再次把目光轉(zhuǎn)向女人,說道:“有東西吃當然好?!?/p>
“我們必須等到天黑。他可以從牧場主屋那兒看到我的磚瓦房,可能會反對我們倆跑到那兒去?!?/p>
“我明白?!?/p>
他們在山洞口坐了近一個小時,抬頭望著延綿數(shù)里的干燥盆地,幾乎沒說什么話,這一點對彼得而言毫無困難,因為他已經(jīng)和沉默,或至少和沉默親近地生活了許久,那是經(jīng)年的沉默。女人抱膝而坐,披肩整齊地疊好墊在身下。他們沒談女人在山洞里做了什么,也沒談她留了什么東西在里面。
不管是什么東西,總會有時間把它找出來的,印第安人思忖著。
他永遠都找不出來,索妮婭思忖著。
她指向東北方,說道:“看到十公里外那圈像公路一樣繞著匕首山的東西了嗎?”
“我看見了。”
“那就是人們管它叫作卡曼其大道的遺跡??淙艘u擊墨西哥時用過這條道。據(jù)說他們馬騎得又棒又猛,是所有印第安人中最可怕的?!?/p>
彼得點點頭,研究著他的祖先留下的蹤跡。
“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唇凶隹?。”她說,開始交談起來。
“這個名稱是尤提——卡曼其亞給的——意思是想要一直戰(zhàn)斗下去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卡曼其人?!?/p>
“你想一直戰(zhàn)斗嗎?”
“不?!?/p>
在往北幾公里的地方,戴威斯山已經(jīng)轉(zhuǎn)成了藍色,然后紫色也暈染了上來,即將與夜晚融為一體。
索妮婭站起身來,說道:“有時我在這兒覺得很孤單?!?/p>
“我也是,” 彼得回答,“這是一個讓人覺得孤單的地方,它就是這么設計的。”
他們沿著地上凹下的一個又大又臟的槽狀物邊緣朝磚瓦房走去,那個槽正接著從山上滲下的水流,底部沉著小小一汪死水。
女人把披肩搭在自己的左臂上,走著走著絆了一下。她猛然向右跨了一步來保持平衡,彼得同時也扶了她一把,她的腳落在一叢豆科灌木附近。灌木下頭立刻有了響動,就好像是干枯的樹葉在秋風中飄揚、旋轉(zhuǎn)的瑟瑟聲。
“離那叢灌木遠一點?!彼察o地開口。
“為什么?”
“我們有個朋友在那兒下頭,我想?!彼鹩冶鄯诺筋a邊,手掌朝下,然后以一種輕揮的姿態(tài)把手挪開?!八麤]有惡意。就像我們所有人一樣,他只不過不想被人打擾,當獨處變成孤單時則另當別論?!?/p>
當他們走過那叢灌木時她回頭看了看:“你為什么那么說……不被人打擾什么的?”
“在這個大千世界里,不是許多人或事都能讓你的生活變得更為簡單的,事實上大多數(shù)情況正好相反。某種肆無忌憚的惡劣行為已經(jīng)悄悄滋長起來了,我可不要這些玩意兒。我已經(jīng)有太多壞東西了,已經(jīng)成了這個世界中的一個逃亡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