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1)

漫漫長夜 作者:(美)羅伯特·詹姆斯·沃勒


彼得沿著桂帕山的山腳繞行,直到他到了主屋的西方,從那里向北一百米便是索妮婭的住處。他沿著矮坡上攀了六十米,然后停了下來。從那兒,他既可以看見就在自己的正下方的主屋,又可以看見左下方的住宅輪廓,那女人的住宅看上去變小、變黑了。

他收拾好工具,穿過黑暗,行走在桂帕山側(cè),至于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他依然無法確定。雖然任何被砰然碎裂的聲音或想象中廳堂里的腳步聲驚醒的人都會理解,理解是什么使彼得穿過黑夜來到這個充滿戒備的地方。我們都依然被古老的恐懼所驅(qū)使,被洞口周圍未知生物的吸氣聲驅(qū)使,只有倚靠墻壁、火光以及身邊的武器才能強作鎮(zhèn)定。因而,彼得也是一樣。

并且,外頭有什么東西,它出現(xiàn)在這個夜晚,難以捉摸,無法預(yù)見。在過去兩小時里,風(fēng)漸漸大了起來,橫掃過大地,風(fēng)里有著某種氣味,隨之而來的是彼得一直以來都想拋諸腦后的不祥氣氛,這種氣氛模糊不清,卻又揮之不去。僅僅感到了這些,有時僅僅感覺到這些就已足夠了,他要保衛(wèi)他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即使那只是戴爾布羅峽谷中的一個由木頭和帆布搭成的棚子。但除了巖石、石塊、木頭和帆布之外還有別的。還有那個叫索妮婭的女人,那個叫溫切爾的男人,還有他——彼得,他們已經(jīng)在這高原沙漠上達到了某種均衡。并且,在他生命的這個時刻,他決心要維持這種滿足之感。對于彼得而言,他已經(jīng)別無其他去處了。

也許他在桂帕山側(cè)感覺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也許夜晚會離去,白天會一如既往地到來,并不會帶來任何惡果。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回過頭去看一看,對自己的恐懼自嘲地笑一笑。而現(xiàn)在,他則扮演著一個謹慎哨兵的角色,在這高原沙漠里被風(fēng)吹得東倒西歪的香柏樹和牧豆樹間,他組成了一道一個人的糾察線。

一群野豬漫無目的地朝他的方向奔來,一邊拱著地一邊噴著鼻息。在它們離他還有五米的時候,他壓低聲音,尖銳地朝他們喊了一聲,野豬們四散躲進了矮樹叢里。

在泥磚屋里,索妮婭在自己的床上翻了個身,看了看身邊的鐘。剛剛過去的白天讓她感覺很累,而過去三小時她根本無法安心入睡,這同樣讓她疲憊不堪?,F(xiàn)在是三點鐘,鬧鐘再過半小時就會響起。在她臥室門的另一側(cè),帕布羅的鼾聲震耳欲聾,幾乎蓋過了夜風(fēng)穿過香柏時的哀號聲。有時,當窗戶沒關(guān)好、風(fēng)趁隙而入的時候,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女人在尖叫。

她又躺了下去,任憑思緒起伏聯(lián)翩。在這樣的凌晨時分,她通常都會想起那個她十五歲時丟掉的孩子。她曾愛過一個年輕的圣地亞哥水手,他長得很英俊,在她認識他的那幾天里,他的紅色頭發(fā)、淡雀斑皮膚與她的棕色頭發(f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種對比讓她深深著迷,并從中找到了一種性欲的亢奮?,F(xiàn)在那個男孩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三十八歲了,她思忖著他是否會像他父親那樣高大強壯。她還記得那年輕水手肌肉糾結(jié)的前臂,也依然記得他走路的樣子,她從沒見過那么大的腳——尺寸是EE、長度為十三號。這是她問起時他告訴她的,也是她保留在記憶里的許多隨機事件之一。

當她最后一次去信想找到她幼子的消息時——也許她想至少可以給他寄封信——她被依然留在洛杉磯的親戚勸阻了,那親戚只告訴她,他已經(jīng)有了一個挺好的家庭,現(xiàn)在正推銷著計算機零件,干得挺不錯。在這個晚上,正如在許多夜晚一樣,她思忖著他去了哪兒,是怎么去的,還有她是否還能見到他。

司機放慢了車速,讓康尼車漸漸慢到幾乎停了下來,然后踩下了剎車。前燈照在了他們前頭的大橋指示牌上:“斯萊特溪谷”。

“行了,這就是目的地,”司機說道,“牧場大門應(yīng)該再有一公里,或稍微過一點兒就到了。再給我念念地圖底部的那些注解?!?/p>

馬蒂又展開了別人給他們的那張紙,用手電照著讀道:“上面說這地方有兩幢房子,我們的目標在離主屋很近的一幢泥磚房里。泥磚房是他媽什么玩意兒?某種水泥、磚頭或別的東西造起來的房子,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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