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走廊一排等著吃藥或者排隊上手術臺的婦女用看待日本帝國主義戰(zhàn)犯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他慌忙低下頭,快步走去畫價取藥。她像受傷的小鹿緊偎著墻壁無力的靠著。他把藥遞給她檢查,又喂她服下。他們找到一個無人的區(qū)域坐下。醫(yī)生說,要等,等到異物排泄出來以后拿去檢查。她去了數(shù)次洗手間,每一次出來都是無精打采的對他搖搖頭。兩個小時以后,醫(yī)生過來建議人流時,她突然再一次的沖了進去。十分種后,她拿著鮮紅的異物等待宣判。醫(yī)生漫不經(jīng)心的看了下,轉(zhuǎn)過頭對他說,帶她到外面再等半小時,如果下腹不再劇烈的疼痛了就可以走了。如果回去流血量大或者超過十天還在流血的話就趕緊來醫(yī)院復診。她虛弱的點頭,全身癱軟地靠在他身上。他扶她出去的時候,醫(yī)生在身后嚴厲的說,術后一個月禁止性生活。
他在鋼琴上沉重的翻了翻身。每一個吃完藥從洗手間出來的女人臉上痛苦的神色,像一部免費的圖片電影,不斷地重復放映。他翻身而起,兩腳踩在鍵盤上面的蓋子表面,對著隔音墻發(fā)呆。他想抽根煙來舒緩暈黑的記憶,渾身上下摸遍了也沒有找到。他猜,應該是她偷偷拿走了。
她和他在一起已經(jīng)兩年半了。他覺得自己始終不是特別了解她。他不知道她身上還有多少秘密藏在脆弱的眼淚下。女人的名字是弱者,女人的眼淚則是魔鬼。她的眼淚像是無形的圍墻,包圍著他。每當他想逃的時候,她的眼淚總會叫他老實的站在原地,進退無力。
他曾經(jīng)努力的靠近她,靠的那么近,以至于他毫無防備的就受了重傷。自從他十三歲開始學會禁欲以來,他從來不主動靠近任何一個異性。他覺得她們異常神秘,而往往神秘的東西總會給人帶來突如其來的創(chuàng)傷。他不想受傷,因為通過那些偉大的音樂家譜寫的作品,他已經(jīng)知道太過投入感情必將迎來一場大災難,毀其全部。有可能,用一生都無法修繕。但是,別人的經(jīng)驗常常不被人重視,只有自食其果才知苦難種種。當他勇敢的用各種偉大浪漫的愛情史鞭策自己向她靠近之后,他終于無可避免的看著自己的心,在一瞬間千瘡百孔。
他在她的眼淚戰(zhàn)中不斷的敗北,他留了下來,用一具軀殼作為信物。他對她犯下的錯始終抱著想去遺忘的態(tài)度??墒撬男撵`不聽他的控制,露出斑駁的傷疤強迫他不斷因痛抽身。傷疤永遠不能完好的愈合,這不是他狹隘的錯??v使他十三歲就懂得了禁欲,但沒有人告訴過他,拼命忘卻就等于永恒懷念。每一次他努力的忘卻只能逼著他在感情世界里如同夏天林蔭間的知了,留下干癟的軀殼,真實的肉身帶著靈魂準備飛高。
人與人之間,只要欺騙一次已足夠背道而馳。想到此,他從鋼琴上跳了下來。鋼琴劇烈的震動,搖晃。
新事曲(novelletta)
具有敘述特點的小型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