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很多人得知氣象臺副臺長在媒體上的表態(tài),都猜想我一定會因為這個看起來“畫蛇添足”的道歉,而面臨嚴肅的批評甚至處罰。當然從結(jié)果看,他們的擔心是多余的。在我看來,行業(yè)內(nèi)部一切都很平靜,既沒有表揚,也沒有批評,議論或許都是在我沒有聽到的情況下進行著。后來,針對這件事情,反倒是我和那位副臺長之間的直接交流和探討最多。直到2004年我們倆還在同一個課題組當中工作,很融洽,我們并沒有遺留心理陰影。
“道歉事件”的第二天(1999年12月14日),我很偶然地看到敬一丹大姐在《東方時空》中談?wù)撨@件事,她的一句“道歉真美”是我在20世紀的最后一個冬天里聽到的最溫暖的一句話。
隨后白巖松也在《東方時空》中更鮮明地支持了我,他的犀利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好像代我陳述理由一樣(確切地說,是辯護律師):氣象臺的領(lǐng)導不要低估公眾理解科學的能力,不要低估公眾容忍錯誤的能力。
12月15日,正在準備做新千年氣象節(jié)目的時候,路遇中央電視臺一位副臺長,他當著我領(lǐng)導的面,握著我的手說:我代表中央電視臺向你表達敬意。預報錯誤是負面的,歉意和說明是正面的,因為從沒做過,所以需要極大的勇氣。他還講述了一個新聞機構(gòu)因為前期采訪不深入,報道與事實有出入,然后他們繼續(xù)編造謊言,掩蓋真相,被戳穿后還死硬地不承認。一個媒體都不能擔當,太可悲了。
在我的“道歉”故事發(fā)生幾年之后,有些地方氣象臺也針對預報失誤而向公眾道歉。的確,預報信息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只是產(chǎn)品,而不是商品,它并不承擔道歉或者賠償?shù)牧x務(wù),但是這并不等于說我們這些從事天氣預報工作的人心中不應該有歉意,并不等于說面對失誤或瑕疵需要心安理得。在那個雪后的晚上,我只是說了我和我的許多同事面對預報失誤的一個共同感受,想告訴觀眾,我們很歉疚;也想毫不隱晦地告訴觀眾,我們?yōu)槭裁捶噶诉@樣一個錯誤。我并不是想訂立一個規(guī)矩,使別人遇到類似的情況時產(chǎn)生壓力。
“道歉”的故事,只是一件小事,也許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沒有人還清晰記得了,而我之所以還沒忘這件事,是因為想對別人表達歉意都曾經(jīng)很難、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