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嘴說，這樣不公平。

她說，成熟的男人都是這個樣子的。

我說，成熟的男人才不會這么犯傻呢。

她說，我身邊的成熟的男人都是這么做的。

我說，他哄著你玩呢。男人只有一種情況下會無原則地遷就女孩，那就是找了個小妹妹的時候。看她是個小孩，她說了錯話，做了傻事，她無論做什么，她都?xì)獠恢?，因?yàn)樗麘械蒙鷼?，覺得跟她一般見識是一種跌份、掉價……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就不能讓著我？

我說，可是我們兩個為了能夠長久地在一起，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需要平等。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

她說，為什么那么較真呢？我們之間能有什么問題上升到錯誤和正確的地步呢？不過就是墻刷成什么顏色的，我們意見不一致。我們討論半天有什么用呢？還不是最后得聽從一個人的。你想刷成黃的，我想刷成紫的，我們綜合一下意見，把黃色和紫色摻和到一塊，那墻還能看嗎？

我說，我們可以找一個第三種顏色，作為我們雙方都能接受的顏色。

她說，如果你愛我，就要聽我的。

我問她，你是愿意我把你當(dāng)做一個女人呢，還是當(dāng)一個小孩看待？

她說，我愿意當(dāng)小孩。

我說，你還是一個文學(xué)女青年呢！一點(diǎn)追求都沒有？

她說，我最煩別人把我當(dāng)文學(xué)女青年！

我想回避我們之間的沖突，但是我琢磨來琢磨去，越想越氣，憑什么我得哄著你？她剛一上網(wǎng)，我劈頭蓋臉好幾千字的文章就砸過去了，然后等著她回復(fù)。

總結(jié)我的幾千字的文章的要義就是：男人分兩種，一種是婚前是個好男人，婚后就變成大爺?shù)哪欠N；一種是婚前就是個什么人，婚后還是個什么人的那種。你選哪種？會哄你的人不可能一輩子都哄著你，伺候久了早晚有一天會翻身做主人把你壓在腳下讓你伺候他的。我雖然不會哄你，但也不會有一天性格大變欺負(fù)你。

她回復(fù)，我寧可要婚前裝孫子的那種。就算他婚前裝孫子，至少我也體驗(yàn)過了一次當(dāng)老子的感覺，總比一輩子當(dāng)一個普通人要好。

我不甘心失敗，我跟她繼續(xù)理論。我跟她說，你要考慮到，男人也很脆弱，尤其是他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也許你的一個眼神稍顯了冷漠，他就會傷心；也許是你的一聲嘆氣，他就會揪心；也許，你只是把門不小心摔上了，但那卻足夠把他的心擊碎了。所以你讓男人永遠(yuǎn)是一座港灣，永遠(yuǎn)撐著雙臂，遮擋風(fēng)雨，這其實(shí)高估了男人的實(shí)力。男人也很敏感的。當(dāng)然，如果我不愛你，你無論說什么，你也傷不了我，我也不會跟你生氣。也許，我還會笑著哄你。但很抱歉，現(xiàn)在，我愛你，所以我做不到你說的那種，對你的一切行為都無動于衷，永遠(yuǎn)和藹可親地笑著哄你。

她沒有立刻回話，過了段時間，她回話，我覺得我們不合適，也許我應(yīng)該找一個我愛的，但卻不愛我的人，這樣的人才會哄我。我覺得我們兩個做普通朋友更合適。

我問她，那我們分手？

她發(fā)了一個卡通標(biāo)志過來，心碎成兩半。

我說，你舍得嗎？

她說，不舍得。

有一段時間，分手變成了一種游戲，“分手”僅僅是類似于“再見”的日常用語?？墒俏覀儗?shí)際上分不開。我覺得總有一根線，把我們聯(lián)系在一起。我們是兩個木偶，手和手連著，腳跟腳連著。爭執(zhí)雖然沒有明確的結(jié)果，但我總是感覺到，她慢慢向著我理想中的那個女人靠近，她越來越通融。當(dāng)然，也許這只是我的錯覺，因?yàn)樗脑捲絹碓缴佟?/p>

離高考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我們商量她什么時候來北京看我；我也開始攢錢，打算帶著她在北京好好玩玩。

她跟我說，她們那里的模擬考試卷子與高考差距太遠(yuǎn)，讓我發(fā)過去幾張北京的卷子。于是，我就開始復(fù)印卷子。答案是老師上課口頭述的，沒有卷子可以復(fù)印，于是我就把所有答案抄到一張紙上，有厚厚的好幾沓卷子，好多答案要抄。反正我的時間看起來很充裕，可以大把地來浪費(fèi)。

有一天傍晚，下了一點(diǎn)小雨。教室就剩下最后幾個人，我還在抄卷子。看著窗外的天空一點(diǎn)一點(diǎn)變暗，最后一個人也逃了。我卻還留在座位上，繼續(xù)抄答案?？諝庥悬c(diǎn)潮濕，有點(diǎn)冷。我唯一想的事情就是，她在那邊一定在苦苦等待這些卷子。于是我就繼續(xù)寫啊寫，一定要全部寫完再回家。最后是鎖門的老大爺把我轟跑了。他說他還沒見過這么刻苦的孩子，高考肯定能考成功。

眼看離高考沒有幾天了，她沒有再給我回信。我給她打過一次電話，是她媽媽接的，她跟我說，高考馬上就要來臨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說吧。高考要專心。

我想也是，所以我就沒有再跟她聯(lián)系。

臨到高考的前五天，我突然接到了她的一封信。我想應(yīng)該是她鼓勵我的吧。但是在拆開信的時候，我忽然心跳加速，開始感到一種不安。因?yàn)樗龑懥撕芏?，兩頁紙，密密麻麻的小字，她的來信一般都比我發(fā)給她的簡短，所以她突然有一次寫的字多了，我反而開始擔(dān)憂。

我看了第一行：我們分手吧，我從來沒愛過你，我想你也沒有愛過我。我已經(jīng)有了別的男人，就是那個我跟你提過的，大了我四歲的男人，我已經(jīng)把自己交給他了……

她字寫得挺工整的，沒有錯別字，一看就是打過草稿，重新寫的。

我沒有看完就把信折了起來，又放進(jìn)信封里。第一個反應(yīng)是，我是在做夢。

我有第六感。我在接到信的前一天剛夢見了她，她當(dāng)著我的面跟另一個男人做愛，邊做邊看著我；而我就坐在一旁，很憤怒，但卻無法沖過去，也無法回避她的視線。

那時候，她的笑容，讓她看起來像一只狐貍。

我揣著信走著，不知不覺地加快腳步，直到漸漸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