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但我不想這么說，因為這不是我的目的。所以我說，我要的就是這個時機，因為我知道，你也很恨正谷。我說過，一定和你共進退?！?/p>

“鹿鳴！”谷雨未的聲音尖厲，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隨著聲音在怦怦跳。擺明了就是要擠她入死胡同是嗎？擺明了就是拿正谷要挾她是嗎？她想揪著自己的頭發(fā)，谷雨未，為什么，為什么一定是你？

眼前的她，衣服胡亂地套在身上，平日很順的頭發(fā)胡亂的披在腦后，嘴唇微微顫著，血色無多，眼神散亂，可以看出來，她很緊張。

鹿鳴按動按鈕，窗簾徐徐升起，雨后清澈的陽光照了進來。他走到果盤前，“空運來的櫻桃，要不要吃？很新鮮?！?/p>

谷雨未忍無可忍，鹿鳴的行為完全是藐視她。

鹿鳴一顆一顆的吃著櫻桃，吃一顆，吐一粒核，不緊不慢，十分優(yōu)雅，似乎忘了她的存在。

鹿鳴依舊吃著櫻桃，“谷雨未，你很蠢，在大學(xué)墻內(nèi)待得更蠢，學(xué)哲學(xué)那種不問世事的東西學(xué)得更更蠢?？丛谀氵€不算討厭的份兒上，我奉勸你，以后和別人談判，周旋第一，發(fā)火最次。你這么氣急敗壞，別人只是看好戲，然后從容取利?！?/p>

不可否認，他說的是對的。雖然因為身世的原因，她曾經(jīng)認為自己的人生未免有缺憾，但是，她也逐漸意識到，她生活的環(huán)境很單純。小學(xué)、中學(xué)住在相對單一的大學(xué)校園里，大學(xué)，然后碩士、博士，然后又回到那相對單一的大學(xué)校園中。她生活的環(huán)境一直很單純，也因為身世的原因，她不愿和外界多打交道，以至于她那種過于單一的環(huán)境一直維持著。

鹿鳴吐著櫻桃核，“你也夠自私。正谷都到現(xiàn)在這個境地了，你還只顧著關(guān)心我為什么把你的身世捅出去。如果是我，我更關(guān)心，正谷目前遇到多大的麻煩?！?/p>

谷雨未跟著問了一句：“是多大的麻煩？”

鹿鳴笑了，笑得很純真，毫無心計的樣子?！肮扔晡?，你真是很有意思，像小孩子似的，大人一引導(dǎo)，立刻就跟了上來?！?/p>

谷雨未讓他笑得鼓著嘴生氣，自己老是讓他牽著鼻子走。她不是鹿鳴的對手，十分之一都不是。

“這一切，都是你設(shè)計的？”

鹿鳴沒有立刻回答。黑與白的眼仁看著她，非常的冷漠，冷漠中又帶著一些凌厲。忽然，他笑了笑，“是。我說到做到，也順乎你的心意。我說過，如果你讓正谷生，我?guī)湍?。如果你讓正谷死，我也幫你?！?/p>

“你不用那么偽善，如果真是好意，你就不應(yīng)該把我和正谷綁在一起！”

鹿鳴的臉上笑意很濃，“那就不好玩了。我給你的選擇已經(jīng)不少，兩個呢。做人不要太貪心?！彼麃G了一個櫻桃核，“那天，就是你父親去世的前一天，如果你堅持大鬧一下，推門進去，也許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赡悴豢?，你覺得可見可不見，那你今天為什么要來呢？”

谷雨未沉默，鹿鳴接下來的語氣很輕松，說出的話卻絕不輕松，“正谷現(xiàn)在有大約三十億的資金缺口。三十億的閑錢?！彼麚u一搖頭，“我也沒有?！?/p>

谷雨未的手緊緊扭在一起，“那你——”

鹿鳴的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身子前探望著她，“我什么？”

谷雨未死死忍住不肯往下說。

鹿鳴又倚了回去，繼續(xù)輕松地說：“剛才，你在樓下一定看到妹妹谷維春了吧？”

谷雨未已經(jīng)覺得兩眼發(fā)花。

“她剛才來找我，問我有沒有什么辦法。其實，之前，谷維天也來過。我能做到，但是，對他倆，我都不出手。我等你，我只等你?！?/p>

谷雨未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于是，只有鹿鳴的聲音慢慢的，不冷，卻一字一字的在割她的心。

“仇不仇的，有點太嚴重了，而且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沒有。我的目的已經(jīng)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信不信在你。”他吐出一粒櫻桃核，“順便，看在你夠倔的分兒上，我再給你一條消息，我猜想你一定很感興趣。那是一場不怎么風花雪月的私事?！?/p>

谷雨未輕輕的顫抖起來，她很想讓他閉嘴，但是，她說不出口。

“我可以準確地告訴你你父親發(fā)病的時間和原因。時間是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原因：因為他在那天拆開了一個十號就到了的快遞?？爝f里有一張彩色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對母女。很巧，這對母女都在大學(xué)里工作，而那位母親在十六號凌晨即已去世?！?/p>

谷雨未的身子一陣陣發(fā)軟，不得已，她狠狠地抓著椅子扶手，以防止自己從椅子上癱下來。

“退回二十八年，那時候的江城科委，有一位姓谷的工作人員，喜歡新能源。有一天，一個法國考察團來江城訪問，準備新能源開發(fā)的事。在那個年代，考察團來都是要由省委配備專門的翻譯。那考察團也配了一名姓徐的翻譯，因為姓谷的年輕人才對新能源有些了解，江城政府就讓他擔任江城這邊的主要聯(lián)絡(luò)人員?？疾靾F一直在江城住了半個月才離開。如果事情只到這里，便也沒什么故事。誰知，法國人真想在江城投資，于是翻譯又跟著回來了。這一切，使得一場那個年代難以容忍的桃色事件發(fā)生?！?/p>

他抬頭看了眼谷雨未，她呆呆地坐著，臉色灰白，頭發(fā)已經(jīng)有些濕意，“你父親當時已經(jīng)是有婦之夫，輿論壓力來了之后，你父親的離婚計劃沒戲了。你父親讓你母親先去外地躲一下，他再辭職。你母親卻賭氣離開，不知所終。打擊之下，你父親離開江城，來到杉城，創(chuàng)辦正谷。

“至于那封快遞，他之所以晚拆了十天，是因為快遞到時，他剛好在國外出差。而那封快遞，是他等了二十幾年的。就因為這一封快遞，二十幾年來，所有寫著他名字的信，都不允許其他人拆?！?/p>

十二月十六日凌晨，母親撒手西去。她從來不知道，在母親去世時，曾經(jīng)有除了她之外的第二個親人來找過她。

“你怨不得你父親，因為他不知道你母親已經(jīng)懷了你。你母親生前的最后一封信是發(fā)給你父親，讓他照顧你。他因病住院，想讓他的女兒過來看一眼，但可惜，那位女兒很冷心，不想和他有任何的關(guān)系。于是，他帶著遺憾西去。他所有的心血中，只還剩了一個正谷。”

她的腦子里嗡嗡的，這些日子精神緊張，她睡得一直不好，頭本來就昏，眼前似乎更昏了。

“谷雨未，你毀了你父親的政治生命，又毀了他的性命。若不是你，正谷也不會到這一天。撒手不救，你若忍得，你便做。”

鹿鳴再說的什么她沒有聽到，她緩緩從椅子上溜了下來，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