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對著電腦發(fā)愣,聽到自己的房門響,未及她說什么,他已經(jīng)推開門,淡淡地說:“吃飯。”
她跟他走了出來。鹿鳴似乎更喜歡藍色,城里和這里的房子都是偏藍色調的裝飾。餐桌上明顯擺的是外送的菜,連碟子都帶著某酒店的LOGO。兩人默默吃了一陣兒,谷雨未說:“我有話要問你?!?/p>
“一只胳膊的人,先吃飯?!?/p>
谷雨未不管不顧地說:“那張照片,你從哪里得到的?”
他喝了口湯,“無可奉告?!?/p>
“你要是不想我把那件事想成你做的,請你告訴我?!?/p>
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無所謂你怎么想?!?/p>
“鹿鳴……”
“如果再不老老實實吃飯,當心我讓醫(yī)生封了你的嘴,給你鼻飼。”
谷雨未的火氣節(jié)節(jié)升高,“我父母的照片,我有權知道來源?!?/p>
他斜了她一眼,“現(xiàn)在你承認那是你父母了?谷老先生真是不幸,拼死認個女兒,卻只顧自己?!?/p>
“你——”谷雨未氣得說不出話。
鹿鳴若無其事地擦擦嘴,“我說錯了嗎?如果不是因為給你惹了麻煩,你還會在意嗎?”
谷雨未氣得要命,鹿鳴似乎生下來就是為了和她作對。
鹿鳴放下筷子,“谷雨未,如果想和我談正谷的事,最好溫柔些。若比冷,你比不過我?!闭f完起身離開。
一下午,谷雨未都在想這件事。她把事情發(fā)生的全部經(jīng)過想了一遍,仍舊不得要領。她唯一確定的是,無論她的敵人是誰,她都躲不過去。她想放棄,但有人不讓她放棄。
晚飯之后,展一鵬果然來了電話。谷雨未把想好的詞說了出來,“沒錯,的確是我發(fā)的。”她不想讓展一鵬擔心?;靵y到這個地步,何必讓展一鵬空跟著掛懷?
展一鵬沉默,“雨未,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讓你非這么做不可?”
谷雨未口氣輕松,“沒什么原因。我每次去看我媽,我都覺得不服,為什么他們有的,我母親沒有?”
“就為這個?你傻不傻?”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彼f出這番話時,口氣很淺淡。仿佛那是她本來的想法?;蛘?,那本來也就是她的想法?
“你回來那次,就是撞著谷維天那次,你忘了?他家司機那副嘴臉,我一直忘不了。憑什么?我不要補償,但我也不想這么忍氣吞聲!”
展一鵬好半天沒接話,“雨未,寧靜的生活只要破壞了,便很難再找回的。你真想好了?”
谷雨未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想好了?!?/p>
展一鵬嘆了口氣,“你真是……”
兩人都不再說話。展一鵬換了個話題,“接下來,你怎么辦?”
“沒怎么辦,走一步,看一步。其實也沒什么,鬧出來就好了。接下來就看他們的了?!?/p>
展一鵬又嘆口氣,“行吧,真要是支撐不住,就來找我?!?/p>
谷雨未笑,“我希望盡量不要有那一天?!彼邪刖湓挍]有說,既然是她自己選的路,她就要一直走到底。
展一鵬黯然,“雨未,我還是希望你再想一想?,F(xiàn)在如果抽身,還來得及。”
“我不抽身。”谷雨未斷然拒絕,“我已經(jīng)想明白了,我不抽身?!?/p>
那頭的展一鵬靜了很久,然后輕輕嘆了口氣,“除了支持你,我也沒有別的路可走?!?/p>
這話聽得谷雨未心里既苦又酸,世界之大,只有展一鵬還算她的朋友。除此之外,似乎是舉目皆敵。包括身邊的那匹姓鹿的狼。
放下電話,鹿鳴打開房門,語氣冷淡,“要不要幫你洗澡?”
她頭也不回,“多謝。”
鹿鳴關門而出。
洗澡的確很費事。醫(yī)囑不讓沾水,淋浴便變得不可能。盡管她不想用他的浴缸,還是不得不用。她放了一缸水,然后用毛巾小心地蘸著水擦著身上。左手不靈活,她只好匆匆了事。
鹿鳴的家并不在市里,很安靜。她無聊地坐了會兒,熄了燈,爬上床,被子有一種很可人的氣息,好像是洗后曬了陽光的味道。她便在這氣息中沉沉睡去。
樓上書房的燈,卻一直亮到深夜。
第二天就這樣過去了。除了來做衛(wèi)生的鐘點工,房子里似乎就像沒了人。她不知道鹿鳴有沒有出去過,總而言之,吃飯的時候會在。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學會,把他當成臘像。既然風雨躲不過,她一定會想辦法撐過。
洗了澡出來,正準備睡覺,鹿鳴推門而入,手上端了個小托盤,“換藥。”
谷雨未吃驚地看看那個小盤子,“你換?”
“如果不想去醫(yī)院,最好乖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