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未沒再說話,她不想去醫(yī)院,不想見那亂哄哄的場面。況且,他決定了的事,必是不會送她。她也不愿再換衣服。
他放下托盤,拉過她的胳膊,仔細地看著,然后拿過鑷子夾了一球藥棉,蘸了下玻璃杯里那看似純凈水的酒精,就要往上按。
谷雨未掙扎了幾下,“你,會換嗎?”突然的收縮扯得她有些疼。
他看著她的眼睛,“我父親是醫(yī)生?!?/p>
谷雨未忽然想起林瀟娜說的他父親是婦科醫(yī)生的事,想要笑,卻又憋了回去,“你父親是醫(yī)生,不代表你是醫(yī)生?!?/p>
他不由分說地重新拉過她的手,“我父親曾想讓我去當醫(yī)生?!彼母觳灿忠乜s,他喝了聲,“別動,容易扯傷?!?/p>
她別過頭,心里怕得直打顫。
意外地,棉團觸在皮膚上,涼涼的,并不是很疼。她還是很緊張,左手拇指不自覺地送到唇邊咬著。
他口氣清淡,“既然怕成這樣,當時為什么要發(fā)瘋?”
“你別說話?!彼穆曇艏饧獾模瑤еo張。
他輕輕地笑了,“我如果像你恨我那樣,這時候就是報復的好時機?!?/p>
她打斷他,“集中精力快點上藥?!?/p>
絲絲的碰觸傳了上來,她緊張得頭皮發(fā)麻,緊張的本身遠遠超過疼痛的程度。好半天,她終于忍不住,“還沒好嗎?你快點兒?!?/p>
“整條胳膊都是傷,你這么不情愿,當時就不該發(fā)瘋?!?/p>
她生氣了,“是你把我推成那樣子的?!?/p>
他威脅,“你再說?”
“怎么了?你不承認嗎?”
“誰讓你先發(fā)瘋掐我的?”
“是你先卑鄙陰險……咝!”她轉(zhuǎn)過頭,“你干嗎?”
他面無表情,“我卑鄙陰險?!?/p>
她學乖了。在弄好之前,沒必要自己找苦受。
屋里很安靜,偶爾有鑷子碰著瓶瓶罐罐的聲音。她穿了件駝灰色的背心,下面隱隱露出粉紫色的真絲睡衣邊,側(cè)身坐在床邊,頭扭到一邊。他穿了套淺灰色的亞麻家常服,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拉著她的手,專注地涂抹著藥。她閉著眼,咬著嘴唇,身上微微地抖。他神情冷峻,眉毛略略有些皺,嘴唇輕抿。
終于,“好了?!?/p>
他放開她的手。她如獲大赦,大松一口氣。
“希望你自此長點記性?!彼爸S地把鑷子扔回到托盤里。
她絕不示弱地回擊過去,“聽說你父親是婦科醫(yī)生?”
他停了一下,繼續(xù)收拾東西,“沒錯,所以,我不用擔心把任何女人搞壞了?!?/p>
她讓那句話噎得難受。但是,她不甘心處于下風,“花花公子?!?/p>
他的鼻尖湊了過來,“你是不是今天非要把我惹火?”
她一只胳膊撐著床,往后退坐了一下。
他直直地看了她一會兒,才慢慢地收拾了東西,掩門而去。臨去的時候留下句話,“睡衣上的肩帶是可以解開的。”
谷雨未待門關(guān)上后連忙看了看,果真是。肩帶上各有一枚暗扣。她試了下,用下巴抵住一半,左手去拿另一半,果然很容易就能扣上。
“王八蛋。”她暗暗罵了一句。
每天,谷雨未都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上網(wǎng)。這房子肯定有書房,但谷雨未不想去碰那張冷臉。
于是,她每天不得不看那些消息,看得她都想吐。
人言如毒蛇。原來普通人拿著別人做娛樂,可以那么惡毒。
小三為人人所痛恨,已經(jīng)入了土的徐麗帆還是被扒了出來。不知從何處翻出來的照片在各網(wǎng)站上流傳,然后就是她的照片。
潮水一樣的評論不是在罵人,就是在說猥褻下流的話,有人說,看谷雨未的模樣,滋味也該不錯,是不是有其母也有其女,也是給別人做著小三。
還有人說,徐麗帆和谷雨未愧對教師這個名號,私生活如此不堪,怎么還能占據(jù)著教師這樣的位置。然后下面是數(shù)不清的跟帖,表示支持。
潮水,黑色的潮水,讓她無從喘息。
誰?是誰這么惡毒?
母親生前與人無爭,自己也不曾得罪過誰,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她們似乎都成了壞人?
但是,沒有一個人提起,當初父母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想起鹿鳴所說的話,如果父親真的等了母親二十幾年的信息,那他們……
她無法想下去。雪化了,本來的黑的、黃的、丑的、美的東西都露了出來。
為什么是這個時候?為什么是她?
鹿鳴絕口不提正谷的事,除了吃飯,似乎都是不在的。實際上,他只有下午才外出,也不和她打招呼,吃了午飯就走,吃晚飯前必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