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讓她住到我家？”

鐘宇杰正在給朋友倒啤酒，聽到這話嚇了一跳，“虧她怎么想得出來！”他一急，就放棄了浙江口音濃厚的普通話，改說起方言來，好在許濤也是本地人。

“我老婆說，是你自家答應小周的?！?/p>

鐘宇杰滿肚子的話化成了一句嘆息，他明白這個時候，就是沒說過的話，也必須點頭，否則這就牽扯到一個男人的人品問題。何況自己是說過，說了就是說了，你覺得是開玩笑，女人不這么覺得，你有天大的理也說不清楚！他端起了冒著泡沫的酒杯，一口氣粗野地灌下去半杯。

許濤只喝了一口酒，他探詢地望著鐘宇杰，也略有點不安：“論理，我不該過問你的家事，可是你知道，我老婆她……”

許濤的話里暗示了自己的處境和立場，讓鐘宇杰立刻體會到了同為男人的難處，而最后多少帶點不滿的語氣也引起了他的訕然。于是他立刻舉了下杯子，和許濤碰了下，一飲而盡。這一舉動就代表“以前的事情別提了”，或者是“我不是有意瞞你的”，總之就這么把難堪的局面揭過去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許濤吃了一口菜，問。

“以后我多到她那走動下，省得她不放心。至于到我這住的事，你不覺得太離譜了點？這樣對余心一不好?！?/p>

“嗬，聽你的口氣，對那小醫(yī)生似乎還有點藕斷絲連？”許濤揚起了眉毛。

“瞎三話四！”鐘宇杰做了個要打他的動作，許濤也本能地閃躲了一下，兩人緊繃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鐘宇杰繼續(xù)吃菜，邊吃邊說：“說真的，余心一不錯，可她和我不是一路人，這你清楚。至于周敏蕾，我肯定會對她好，不過這種事情做不得?！?/p>

“那你不擔心拖著拖著，小周和你吹了？”

“至于嗎？”

“怎么不至于，老鐘，這你就不明白了，女人是世界上最沒安全感的動物。”許濤擺出過來人的口氣，跟老大哥一樣給鐘宇杰上課，“我老婆就為了你們的事情，整天找我麻煩。”

“這跟你有什么相干？”鐘宇杰不以為然。

“她逼問我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情瞞著她?！?/p>

“你沒有？”鐘宇杰壞笑了一下，“你們辦公室的那個，叫什么來著，你說笑起來跟只喜鵲一樣的……”

“去，少亂說，人家早有男朋友了！”

“名花雖然已有主，偶爾也要松松土?！?/p>

“鐘宇杰！少跟我岔開話題啊，現(xiàn)在說你的事，不是說我……這種玩笑可不敢在我老婆面前瞎開，你嘴巴上給我加把鎖！”許濤不無憂慮的口氣惹得鐘宇杰哈哈大笑：“你放心，做人要厚道?！?/p>

“憑你也好意思說厚道？”許濤把吃得亂七八糟的菜撥了下，抓住機會反攻了，“你就是一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說什么呢你！”這會輪到鐘宇杰急了，“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

“我說什么不要緊，要緊的是小周怎么看，女人們怎么看！”許濤收斂起了游戲的神態(tài)，忽然變得鄭重了，他操起普通話慢慢地說，“老鐘你也不小了，家里一定會催著你要孩子！這要孩子就得結婚，這結婚就得有房子，沒辦法，誰叫我們是男人，攤上了呢？就算你跟小周吹了，你還是得要找，還是得要房，再找到的也未必有小周好，沒準一聽你這樣的情況，直接就跟你吹了。你說你費那么大勁折騰一次又一次，還不如就選定了小周，這姑娘至少人不錯，長得也過得去……”

鐘宇杰停下了筷子，他沒想到那看上去粗線條的許濤，竟然可以這樣地分析事情，“孩子”這個詞語打中了他的心窩，他有點不安和煩躁了。

“想想，小周的要求你說離譜吧，是有點，但是她能這樣說代表她是認真的。咱都是男人，該負責的還是要負責，你看人家為了找個女朋友節(jié)衣縮食買房子，抽不上煙喝不成酒不算，還要費力管接管送生怕飛了，而你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抬抬手，讓她住進來，你還有什么不滿足？”

“可這……余心一那里怎么辦？”鐘宇杰有點被說服了。

“她好辦，名義上房子不是一人一半，我覺得她這樣的人不會有什么意見，你們是樓上樓下不是嗎？”

“是，她是不會有意見，就算有什么也咽回肚子里去，她就是那樣人……”鐘宇杰聲音低了，頭也不自覺地低下去，“她要是吵著鬧著倒罷了，正因為這樣，我覺得對不起她，結婚后也沒讓她過好日子，現(xiàn)在離婚不到一年就帶個女人回來，這像什么話？”

許濤像是詫異，又像是感動地望了鐘宇杰一眼，他意識到，鐘宇杰的語氣竟然還有溫情，他不得不提醒他：

“你要是放心不下她，那更不應該兩頭跑了，雖然說房子已經(jīng)一分為二，但她到底是個女人，家里的一些事，比如燈泡壞了，下水道堵了，總得你去做吧？同樣，小周也會遇到這樣的問題的，你也不能不管吧？所以，你真倒不如索性把小周帶回來住，這樣也省得你心掛兩頭，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你說呢？”

這是真的，鐘宇杰想起了派出所事件，是啊，無論如何她們都是女人，無論姿色、學歷、氣質(zhì)、修養(yǎng)的差別，女人相比男人都是脆弱的，都是需要被保護和照顧的。

鐘宇杰的心里這當兒涌現(xiàn)出一種莫名的酸楚之情，為了掩飾這感情，他端起杯子一口干了杯子里的殘酒。“還是你想到周到。多謝你費心?！?/p>

許濤自覺使命已經(jīng)完成，便珍惜起已婚男人好不容易有的這自由一刻來。接下來，兩人吃吃喝喝，談談笑笑，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等到穿著旗袍的漂亮服務員禮貌地提醒“兩位還需要點什么”時，鐘宇杰一看時間，跳了起來：“10點，糟了，快走，晚了對不住你老婆的。”

許濤猛地意識到了，立刻掏出手機給吳珊撥電話，“老婆？……我馬上回來，是，對不起，出去了這半天。”

電話那頭聲音尖銳，似乎是吳珊在責怪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