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開篇(4)

秋色連波 作者:千尋千尋


樊世榮囁嚅著嘴唇,語不成句:“連……連波,你怎么可以這么對我,縱然爸爸自私過,可你哥當時那個樣子,你要我怎……怎么做?”他指著自己的胸口,“你說,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從小你跟桐桐的感情就好,跟親兄弟沒區(qū)別,難道你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哥受刺激然后死掉?作為一個父親,還有什么比看著自己的孩子死掉更痛苦的事……”

“別說了,首長?!边B波扭過臉去,閉上眼睛。四下里很安靜,窗外風聲輕微。連波聽著那風聲,深層的痛楚從未如此清晰,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疲憊而無力:“為什么還要說這些,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我好不容易才都忘了的?!?/p>

“好,我不說,我不說?!狈罉s是真的老了,兩行清淚順著眼角凄涼地淌下,“可是連波,爸爸寧愿你恨我,也不愿你將來恨自己,我是說如果桐桐真的……真的去了的話。孩子,你還年輕,你不會知道一個人痛恨自己是什么感覺,那種恨,那種恨……”樊世榮再次指著自己的胸口,“就像是恨不得一槍把自己結(jié)果了,我就是把自己結(jié)果了都不能贖完我對桐桐犯下的罪,是我作的孽該我承擔,我不怨任何人。但我不能讓你走爸爸的老路,盡管你也喜歡朝夕,可是你們已經(jīng)鬧到了那分上,總要有一個人退出,如果不讓你退出,將來你會恨死自己的,你明不明白?”

“你永遠不知道我因為什么而恨你?!边B波突然冒出一句。

“……”

“不是因為哥的事,不是……”連波恍惚著搖頭,“我知道您當時那么做沒有錯,我不是一個不明是非的人,您不知道,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爸爸做錯了什么讓你這么恨,你不能直說嗎?”

連波的眼睛盯著墻壁,不吭聲。

樊世榮蹙起兩道濃眉,目光探照燈似的在兒子臉上掃來掃去:“連波,你有什么事情是爸爸不知道的嗎?”

米黃色的墻壁仿佛能攝人靈魂,連波盯著墻壁,目光仿佛穿透了墻壁,不知道落哪兒去了。他冷著臉還是沉默不語。

“咱父子倆都談到這分上了,你有什么不能說的?”樊世榮幾乎是在哀求。他這一生鐵骨錚錚,從來沒有對誰低三下四過,可是臨到晚年卻在兒子們面前再三低下自己高傲的頭,如若將父子較量比作戰(zhàn)場,他是徹底敗了這場仗。

空氣在父子間無聲的較量中膨脹開來……

連波直視著樊世榮:“你真的想知道?”

樊世榮點頭:“就算這輩子再也聽不到你叫我爸爸,至少應該讓我知道原因吧,你槍都掏了,還怕扣動扳機嗎?”

“你是怎么得到我媽媽的?”

“什么?”

“我問你是怎么得到我媽媽的,你心里該有數(shù)吧?”

“連波……”

“所以我恨你。”

樊世榮啞然,半晌不知道怎么應答。

“連波,我想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樊世榮上下打量著兒子,非常的詫異,他從來不知道連波會因為母親而記恨他,任繆玉去世多年,連波該恨了他多少年???可是他外表上從來沒有表露過……樊世榮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連波的表情倒是很平靜,可能是恨了這么多年,已經(jīng)心如止水,他淡然道:“我看過媽媽的日記,在她還沒有去世之前就看了,不是有意,是無意看到的。你怎么得到我媽媽的,一定要我在這里說出來嗎?”

樊世榮表情坦然:“你可以說,我樊世榮自認一生光明磊落,沒有什么不可以擺在桌面上說的?!?/p>

“是嗎?”連波拖長著聲音,語氣極端的不屑,“那我父親為什么蒙冤那么多年不能翻案?您當時就是我父親所在部隊的首長,而我媽媽又是同一個部隊文工團的演員,您不可能不知道我父親的事,明知道他是冤枉的,為什么壓著他的報告,不還他清白?我就直說吧,您是故意的!”

“故意的?”樊世榮愕然,不明所以。

“是的!媽媽在日記里都說了,我父親出事,是您親自批的請示將他逐出部隊,我媽媽去找過您,結(jié)果您避而不見,就傳了一句話,公事公辦。可是明明那么大的冤情,你們也派人去調(diào)查過,為什么不能還我父親清白?太難聽的話我說不出口,首長,在我父親出事前您跟我媽媽有過什么樣的接觸我并不知情,媽媽在日記里沒有交代,但我知道的是,我父親的冤案是在我媽媽答應嫁給您后平反的,這說明什么?”

連波素來溫和,文質(zhì)彬彬,甚少這般咄咄逼人,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原來我以為是我在報上發(fā)表的那篇文章起了作用,看了母親的日記后才恍然大悟,首長,對此您有什么解釋?我媽媽因為什么嫁給您的,您真的以為可以隱瞞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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