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是真的嗎?我們真的逃離了那樣的黑暗,這是真的嗎?朝夕,我很怕這又是幻覺,眨下眼睛就什么都沒了……”
電話那邊仍然是沉默。
突然,“砰”的一聲響,山莊的前院亮如白晝。樊疏桐抬頭一看,原來是何夕年派人在放焰火,仿佛絢爛的霓虹,四散在夜空中……
“什么聲音?”朝夕顯然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樊疏桐抬頭看著漫天絢爛的煙火,眼角明明滲出淚水,嘴上卻含著笑:“是焰火,我所在的云霧山莊在放焰火,非常漂亮,整個夜空都照亮了……”
“是嗎?我好多年沒有看過焰火了呢!”
“我也是,年紀(jì)大了,看什么都沒了小時候的興致。朝夕,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焰火,每到過年就追在一幫大孩子屁股后面趕,要看放焰火。”樊疏桐走到花園中央,抬起頭,“你回來吧,你回來了,我放焰火給你看。我說的是真的,但我不會在這里放,我會帶你去一個特別的位置放……”
“什么位置?”
“你來了就知道了?!?/p>
“你現(xiàn)在是在哪呢?好像是什么山莊?”
“嗯,云霧山莊,不,以后叫云夢山莊了,環(huán)境很好的。你想住這嗎?想住的話我馬上給你安排,這里跟外面的酒店是不一樣的?!?/p>
“好啊,我就住那吧,云霧山我知道的,環(huán)境很幽靜。我喜歡安靜?!?/p>
“那就行,我馬上給你安排?!?/p>
“哥,你在跟誰打電話啊?”連波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身后,操著手站在星空下,微笑著看著他。樊疏桐反應(yīng)過來,回頭一看,大家都出來了,都在興高采烈地看焰火呢。他馬上跟電話那邊的朝夕說:“晚點再聯(lián)系,把航班告訴我。嗯,就這,別關(guān)機(jī)啊,等我電話,拜拜?!?/p>
收了線,他滿臉是笑,搭住連波的肩膀:“明天有貴客來?!?/p>
連波微微一笑:“我知道,是朝夕?!?/p>
“……”
樊疏桐愣住,直直地看向他。
“是我約的她?!边B波臉上波瀾不驚。抑或是他一直就不太顯山露水,他的心從未對任何人敞開,即便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亦覺得看不透他。
事實上,樊疏桐何曾看透過他?一直以為兄弟倆親密無間,分享一切秘密?,F(xiàn)在看來,他真是低估了連波,連波早就知道老頭子的事,卻瞞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朝夕在他日記中看到,他準(zhǔn)備把這個秘密瞞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一生一世?
兄弟間因此有了隔閡。樊疏桐覺得連波高深莫測,可是又不敢多問他什么,因為連波的態(tài)度從一開始就擺明了,他什么都不會說。
連波這么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樊世榮是因為什么入的院,但他什么都沒問,只跟樊疏桐淡淡地說了句“抽空我去看看首長”,他甚至沒有像以往那樣勸說樊疏桐不要跟父親斗氣,完全是事不關(guān)己的姿態(tài)。他的冷漠不露痕跡,卻又分明顯現(xiàn)在他眼底,樊疏桐一肚子的話都憋回去了。
就如此刻,連波仰著頭,眼底翻涌著外人難以懂的情緒,目光像是穿透了茫茫宇宙,不知道落在哪里。他沒有穿外套,可能覺著有些冷,下意識地抱住雙臂,抬頭看著滿天炫目的煙花,忽然嘆了口氣:“哥,我和她之間,該有個了斷了。”
次日一大早,樊疏桐在機(jī)場接到朝夕,直接將她帶到云夢山莊入住。跟細(xì)毛要了一套最好的房間,推開窗戶就可以眺望連綿的云霧山,景色相當(dāng)怡人。朝夕對住處很滿意,就是覺得太豪華,價格肯定不便宜。
樊疏桐來一句:“那你跟我住公寓去,你愿不愿意?”
朝夕忙著把箱子里的衣服往衣櫥里掛,哼了聲:“你居心叵測!”
“所以嘛,你就安心住這啰。”樊疏桐背著手踱到她跟前,“主要是你沒有提前跟我打招呼,我來不及給你準(zhǔn)備,先將就幾天吧,等找到合適的地方了我再給你安排?!彼噶酥傅靥荷弦来螖[著的兩個大箱子,“你……這是長住呢,還是出差?”
“你是希望我長住呢,還是出差?”朝夕露齒一笑,她笑的樣子很嫵媚,眉眼間再也不見了少女的青澀。
樊疏桐看著她的笑,腦子又開始犯暈了,他只覺恍惚,很怕是幻覺,怕眨眼工夫她就不見了。
“你怎么了?”朝夕看出他的異樣。
樊疏桐確實暈得厲害,搖搖晃晃地走在沙發(fā)邊坐下,擺擺手:“沒什么,估計是太興奮了,老覺得不真實?!?/p>
“還沒什么,你臉色好差!”朝夕放下手里的衣物,忙過來俯身打量他,“真的呃,你的嘴唇都白了,是不是不舒服?頭疼又犯了?”
“麻煩,給,給我倒杯水?!狈柰┖粑檀?,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了,但他不能表現(xiàn)出來。
可是朝夕何其敏感,當(dāng)她倒好水遞給他時,他居然接錯了方向,手也抖得厲害,摸索著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白色小藥瓶。朝夕幫忙倒出藥丸,放他嘴里,他喝口水咽下去,可是放水杯時落了個空,水杯掉地上了。
朝夕駭然地看著他……
“你的眼睛怎么了?”她拿手在他眼前晃,他沒任何反應(yīng)。
他只得老實交代:“沒事,就是犯病的時候會短暫失明,吃了藥就好了?!彼麩o力地仰倒在靠背上喘氣,還在硬撐,“現(xiàn)在好多了,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