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爾文革命最重大的社會后果是,人類不情愿地承認自己是猿猴某個偶然的后代分支,既不完美也未經(jīng)過設計改良。而未來新生物文明最重大的社會后果則是,人類不情愿地承認自己碰巧成了機器的祖先,而作為機器的我們本身也會得到設計改良。
上述觀點可以更進一步地概述為:自然進化強調(diào)我們是猿類;而人工進化則強調(diào)我們是有心智的機器。
我相信人類絕不僅僅是猿和機器的結(jié)合生物(我們有很多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乙蚕嘈盼覀儽茸约合胂竦倪€要接近猿和機器。這為人類所具備的那種無法量測但卻明晰可辨的差異留下了發(fā)展空間。這種差異激發(fā)出了偉大的文學、藝術,以及我們的整個生命。我欣賞并沉浸于這種感性認識中。但是在機械的進化過程中,在支撐生命系統(tǒng)的復雜而可知的相互連接中,在產(chǎn)生機器人可靠行為的可復現(xiàn)進程中,我所遭遇的是在簡單生命、機器、復雜系統(tǒng)和我們之間存在的大一統(tǒng)。這種大一統(tǒng)所能激發(fā)出的靈感,不遜于我們曾有過的任何激情。
機器現(xiàn)在還是不討人喜歡的東西,因為我們沒有為其注入生命的精髓。但是我們將被迫重新打造它們,使之在某天成為眾口稱道的東西。
作為人類,當我們知道自己是這顆藍色星球上枝繁葉茂的生命之樹上的一根枝條時,我們就找到了精神的家園。也許將來某一天,當我們知道自己是層積在綠色生命之上的復雜機器中的一根紐帶時,我們將進入精神的天堂。自舊的生命系統(tǒng)中誕生出新生命的龐大網(wǎng)絡,人類則成為其中一個華麗的節(jié)點——也許我們還會為此高唱贊美詩哩!
當波林的機器怪獸嚼食同類的時候,我看到的不是毫無價值的破壞,而是獅子在圍捕斑馬,以維護野生動物的進化旅程。當布魯克斯那六足的成吉思機器蟲伸出鐵爪子,搜尋可以抓握的地方時,我看到的不是從機械的重復勞動中解脫出來的工人,而是一個歡天喜地蠕動著的新生嬰兒。我們與機器終將成為同類。當某天機器人開口反駁我們時,誰不會心生敬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