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做的事情肯定出乎別人的意料,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又在情理之中。我把整個房子仔細清掃了一遍,擦灰、吸塵、沖洗、拋光、撤下床單和衣柜里的部分衣物一起丟到了洗衣袋里。然后我把所有的杯子、盤子、刀叉放在沸水里煮過后放在架子上。所有的活兒都干完后,我渾身是汗,雙手和臉上滿是灰塵,上衣也貼在了后背上。這時候我才感覺房子又重新屬于了我,如果不這樣做,我總會感覺房子被那些家伙污染了。
洗完澡換上包里的最后一件衣服后,我給柯蒂斯打了個電話,但是沒人接。我想提醒他搜我房間的人也會去搜他的房間的,我在他的留言機上留了幾句話,讓他聽到后回電話給我。
我開車到橡樹山把要洗的衣服送到洗衣店,然后掉頭回到離我家很近的存放克拉夫特小型存儲箱的地方。我用鑰匙打開其中的一個儲物箱,里面裝滿了我外祖父的東西,還有一些我和蘇珊、珍妮弗的東西。在明媚的陽光下,我坐在箱子旁邊,逐頁翻看了一遍警方報告,尤其留意負責格蕾絲一案的盧茨偵探的報告。他和這個案子的關(guān)系總讓我覺得有問題,但是在他的報告中我找不到任何能證明我想法的證據(jù)。他一定是做好了準備,包括去調(diào)查那個行蹤不定的卡特·帕拉貢。
我回到家后,從臥室的五斗櫥底部打開那個十八英寸長的夾層,從里面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著的包。里面還有兩個包,一大一小,但我沒動。我把那個包拿到廚房里,在桌子上放了一張報紙,然后打開油布,里面是一把槍。
那是一把第三代史密斯-威森Ⅰ076型手槍,口徑為十毫米,是專門為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設(shè)計制作的。我有過一把相似的槍,用了一年左右,在緬因北部逃命的時候掉到湖里了。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很高興看到自己遺失了它。我曾經(jīng)用它干過壞事,它代表了我全部的惡的一面。
但就在我丟了那把槍兩周后,一把新的Ⅰ076型手槍又到了我手里,是路易斯派他的手下給我送來的。那個黑人身材魁梧,穿著T恤,在送到后兩小時左右,路易斯給我打了電話。
“我不想要,路易斯,”我告訴他說,“我討厭槍,尤其是這把槍。”
“你現(xiàn)在這樣覺得了,但是它曾經(jīng)是你的槍,”他說,“你用它是因為你不得不使用它,而且你用得很好。也許有一天你會因為有它而感到高興?!?
我沒有把它扔掉,而是用一塊油布包了起來。我父親留下的點三八柯爾特式偵探專用手槍和一把九毫米的H&K半自動手槍我都是這樣保存的,這兩把槍我不能用,因為我沒有持槍許可證。所以我就把五斗櫥的底板切開,把這兩把槍安全地放在了里面。眼不見,心不煩。
我打開彈匣,把子彈取了出來,為了避免疏忽將子彈落在里面,我把槍栓徹底拉開檢查,我的這種操作完全是按照操作規(guī)程來的。檢查完畢后,確認沒有子彈了,我又扣動了扳機。接下來的半小時我又把槍擦拭了一遍,并且上了油。然后裝上子彈,朝著門口瞄了瞄。即使是裝滿了子彈,這槍也只有兩點五磅重。我用大拇指檢查了槍線,我的手指在槍的左側(cè)滑動,這時我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
我們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塊黑色的區(qū)域,這是傷痛和憤怒的源泉,有需要的時候我們可以從這個源泉里提取。我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極少陷得太深。這樣是對的,因為陷得太深是要付出代價的,并且每次你都會一點一點地失去自我,失去自己的善良、受尊敬和得體的那一部分。每當你用到那些黑色區(qū)域的東西時,你就會陷進去一點,離黑暗就接近一點。某種怪異的生物在這黑暗的深處來回游移,用內(nèi)心深處生存和殺戮的欲望照亮黑暗的地方。進入黑暗沼澤的危險在于一旦你進入了,喝了那黑暗的水,就會一天天越陷越深,永遠無法再回到水面上來。進入那里,你就會永遠迷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