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他的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妹的演奏會,有沒有多的門票,給我兩張,我有朋友愛聽音樂會。”
翟知今二話沒說,從錢包里抽了兩張出來遞給我。
我奇怪為什么他沒算上我的,卻又不好意思問他。
“你喜歡聽音樂會嗎?”他問。
“實不相瞞,以前沒聽過。不過我爸愛聽古典音樂,我也受過幾年熏陶。”
“有什么喜歡的長笛曲子嗎?”
我想了想:“以前聽過一首排簫的電影主題曲,《時光倒流七十年》,特好聽,我覺得用長笛演奏效果也應該不錯。不過我看過你妹的曲目列表,沒這么通俗的,都是這大調(diào)那小調(diào)?!?/p>
他“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第二天上班,趙頭兒遞給我一張東西。接過來一看,竟然是翟知未演奏會的門票。
我奇道:“你怎么有這個?”
“公司人手一張啊,周六晚上一起去,不許遲到啊?!?/p>
我嚇一跳:“不至于吧,咱們公司巴結(jié)翟知今到這分兒上?全體去幫他妹捧場?”
“不是巴結(jié)他,是巴結(jié)他們公司。他爸是董事會主席兼總經(jīng)理?!氵€不知道?”
我呆呆地看著他。
趙頭兒看我這副表情,緊張地問:“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我馬上輕松地打著哈哈:“哪兒能呢,沒有的事兒……”腦子里卻想著那天晚上我潑到他頭上的那一盒水,心里忽然涼颼颼的。
晚上我約了小皮在四川火鍋店召開我們的每周八卦新聞交流例會,我們叫了一個鴛鴦湯底,她涮辣的,我涮不辣的。我把最近身邊發(fā)生的事兒一五一十匯報給她。
她吃得滿嘴血紅,一面聽一面頻頻點頭,最后聽見翟父的身份,眼睛一亮,問:“他們公司總資產(chǎn)多少?”
“我上網(wǎng)查了一下,幾十個億吧?!?/p>
小皮嘖嘖連聲:“我終于跟上流社會產(chǎn)生交集了。翟知今還在追你?”
“追什么追,也就嘴上曖昧曖昧?!?/p>
小皮笑瞇瞇地道:“從他對你這種縱容的程度上看,他對你還是有意思滴。”
我一愣,縱容?
想想也對,對他我語言暴力行為暴力全用過,但他從沒翻過臉。我對他的敬畏,除了“翟總”這個稱呼,早就什么也不剩了。
“不過,”小皮在湯里左撈右撈,“關鍵是你對他有沒有意思?!?/p>
我歪著頭考慮這個問題。
小皮看我一眼,嘆了口氣:“完蛋了,你喜歡他?!?/p>
我呸了一聲:“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喜歡他?”
“你也不算算我認識你多少年了?在這個問題上你只要猶豫,那答案就是肯定的。既然喜歡了就上吧。”
我白了她一眼:“這回你怎么不打擊我了?”
“我后來反省了一下,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難得剩女春心動,我還要打擊你,雷公發(fā)現(xiàn)了是要找機會劈我滴……豆腐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全下我這邊了哈?!?/p>
我無力地趴在桌子上:“怎么辦,他們家是豪門,我討厭豪門。”
“你把他們家敗光了,就不再是豪門了?!?/p>
我瞪她一眼,接著哀嘆:“還有他那五彩斑斕的情史……”
“你把他閹了,就不能再五彩斑斕了?!?/p>
我怒了:“說正經(jīng)的!”
“怎么說正經(jīng)的?我到現(xiàn)在還沒見過這倆人呢。之前跟你說要你偷拍給我看,你拍了嗎?”
我從包里拿出那兩張門票遞給她:“不用拍了,禮拜六晚上,帶你見真人。叫上你老公一塊兒來吧,他不是古典音樂發(fā)燒友嘛?!?/p>
她喜滋滋地接過票:“到時把我兒子也帶去?!?/p>
我汗:“你兒子才兩歲……”
“你懂什么,氣質(zhì)這玩意兒越早開始培養(yǎng)越好?!?/p>
周六晚上,我又穿上了我那件黑色小禮服裙子。
進了星海音樂廳的室內(nèi)樂廳,四百多人的會場座無虛席。
燈光打在舞臺上,呈現(xiàn)出一種柔和的金黃。翟知未穿著和海報上一樣的紅色長裙出場。
我很專注地聽著她演奏的曲子,雖然都很陌生。小時候雖然被老爸用古典音樂熏陶過,但后來一接觸張信哲孟庭葦我就改投了流行音樂的懷抱。工作以后看了部日劇《交響情人夢》,才重拾對古典音樂的興趣。
最后一首曲子奏完,在大家都準備離場的時候,報幕員走出來說:“最后,翟知未小姐將加演一首曲目,送給她的一位朋友。請欣賞美國電影《時光倒流七十年》的主題曲,《Somewhere in Time》。”
觀眾席上很多人在竊竊私語,坐在我旁邊的趙頭兒小聲道:“還有啊……困死了……”
我呆呆地坐著,目光直直地看著舞臺上的翟知未。
熟悉的旋律響起,柔美如早晨的輕霧,而后霧漸漸消散,一片溫和的陽光灑在沙灘上,海浪輕輕地涌上來,慢慢地退下去。隨后似乎是起風了,濤聲響起來,海水變得洶涌而有力,激揚起碎玉一般的浪花,撼動著人的心魄。待到浪潮過后,一切又歸于平靜,只余下海面上輕輕搖曳著的點點金光,那樣溫暖,那樣美。
曲子結(jié)束了,掌聲響起來,經(jīng)久不息。這時耿嘉旻捧著一束巨型紅玫瑰上臺,獻給翟知未。翟知未熱淚盈眶地跟他擁抱。
人們紛紛起身離場,我找到抱著兒子的小皮,告訴她:“剛那個上臺獻花的,就是耿嘉旻?!?/p>
“嗯,猜到了。真是帥啊……”
她老公在一旁笑而不語,我正要逗她兒子,她“噓”了一聲:“我兒子困了,我們得先回家了。下次有機會再見翟知今。”
我剛揮別了他們,手機就震起來。
“喂?”
“呵呵,你就只有這么一條裙子???整天穿……剛那曲子喜歡嗎?”翟知今笑著說。
我呼吸一窒,問他:“你在哪兒?”
“你往舞臺上看?!?/p>
我依言看去,只見翟知未身邊圍滿了找她簽名、合影的人,翟知今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向我微笑著招手。
我握著手機,靜靜地站在熙熙攘攘的離場人群中,遠遠地望著他。
我想,幾十年后,到了我得了老年癡呆癥,連錢放在哪個抽屜都記不得的時候,或許我仍會記得今天。
我的嘴角慢慢地上揚,對著手機輕聲道:“翟知今,今晚有空嗎?”
“有啊,想去哪兒?”
“去你家。咱們上床吧?!?/p>
翟知今像是被雷到了,瞇縫著眼睛,嚴肅地看著我。
我一臉無辜地回視他,目光如水,笑靨如花。
估計他不會知道,這句話翻譯出來其實就等于:求您了,早點兒甩了我吧。
戀愛第一定律:誰先動心誰就死。
很不幸,我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早已閱盡瓊瑤亦舒的我,當然知道我和翟知今不會有結(jié)果,也知道他為人風流,沒有多少真心,但沒法子,運氣太差,我還是先掛了。
既然遲早要結(jié)束,那就加快進度吧??芍苯覲IA飛他又不行,這位爺我看出來了,屬于你越拒絕他越來勁的類型,只好找別的法子。
戀愛第二定律:沒得到你之前,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把你哄上床。
知道了這一點,就不用浪費時間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做好安全措施,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到手了新鮮勁兒一過,他自然也就跟我散了。
否則拖得越久,陷得越深,我就越痛苦。
不過我還是嚇著他了。
開車回去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問我:“你今天心情不好?”
“沒有啊,我心情挺好。”
“磕藥了?”
“……你想象力太豐富了?!?/p>
“那你怎么這么沖動?”
我笑瞇瞇地看著他:“算了,你送我回家吧,當我沒說過。”
“嘿嘿,想得美,有錯殺無放過?!?/p>
到了他家樓下,他帶我走進便利店,來到一排計生用品跟前,低聲問:“喜歡哪個?”
我笑問:“你家沒有啊?”
“我可是旱了有一陣兒了。你今晚當心?!彼Z氣邪惡。
我滿不在乎:“我空窗兩年了,該當心的是你吧……買這種吧,添加劑少,‘和諧自然’?!?/p>
洗完澡我當然沒有穿我的hellokitty,而是穿了一件他的襯衣,兩條腿全露在外邊。據(jù)說女人這么穿比較有誘惑力。
客廳里一片漆黑,他站在陽臺上,背對著我。
我把胸前的扣子解開兩個,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叫他:“喂?!?/p>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他溫柔地問。
我笑了:“這會兒你又成正人君子了。再廢話別怪我霸王硬上弓哈,過來?!?/p>
他靠到我身邊,我伸手軟軟地攬住他的脖子,仰著頭吻他。
他輕輕推開我一點兒,問我:“你上次說的那海龜碩士……”
我忍著笑:“我說他名字叫方中信,這么湖綠的你也信?!闭f完,我又湊上去吻他。
他一開始并沒有回應我,但我吻得很投入,身體緊緊貼著他的,飛蛾撲火似的。
終于,他呻吟了一聲,把我攔腰抱起,走進臥室,扔到床上。
第二天早晨起來,腰酸背痛。翟知今這個偽君子,沒上床的時候推三阻四的,上了床比誰都能折騰。
走進客廳,聞到一陣飯菜香味兒。他端著盤子從廚房走出來:“醒了?正要叫你呢??煜茨標⒀莱栽顼??!?/p>
早飯是他做的三文治,兩片烤到微微發(fā)黃的白面包,里面夾著炒熟的彩椒絲和培根絲。我咬了一口,一臉滿足地大贊:“好吃!”
他笑:“養(yǎng)你真容易?!?/p>
“我爹媽可不這么認為?!?/p>
“你爹媽都在河北?”
“嗯。你爹媽呢?”
“這會兒估計還在北京。就快要去東京了,幫我哥籌備婚禮的事兒?!?/p>
“你哥婚宴還沒擺啊?!?/p>
“沒有,下個月。你喜歡日本嗎?”
我一臉向往:“喜歡啊,日本的民俗里有很多古代中國成分?!?/p>
“那到時候你請幾天假,我?guī)阋粔K兒去吧?!?/p>
我一口橙汁差點兒沒咽下去,心里說鎮(zhèn)定,鎮(zhèn)定,他沒有要帶你去見父母的意思,別胡思亂想反應過度。
我裝作若無其事:“我回頭看看年假還夠不夠?!?/p>
他笑:“要是不夠,我跟你們趙經(jīng)理說說……”
我正色道:“翟知今,我鄭重拜托你,別沒事兒就拿我們領導來壓我成嗎?”
“好,你別生氣,我就開個玩笑,以后不這樣了?!?/p>
他認錯態(tài)度如此良好,弄得我一點兒借題發(fā)揮的余地都沒有。唉,這小子絕對的情場老手。
吃完飯我在廚房洗盤子,他湊上來從背后抱著我,啃我的脖子,手順著我大腿摸進來。
我渾身又酥又麻,咬著嘴唇小聲跟他說:“旱情緩解一下就行了哈,再發(fā)展就成洪澇災害了。”
他在我耳邊喘著氣:“你光著兩條腿走了一早上,我忍到現(xiàn)在容易嗎我?求你了……”
結(jié)果我們倒在客廳的白羊毛地毯上,將抗旱進行到底。
晚上我們和耿嘉旻翟知未一塊兒吃飯,他們馬上就回北京了,算是餞行。
翟知今牽著我的手走進包廂。翟知未見了,指著我笑:“小京姐,你還是上了賊船啊。二哥,你該怎么多謝我?!?/p>
“這丫頭,你剛拿到駕照那會兒不敢上路,爸囑咐我陪著你練了半年,你謝過我嗎?這會兒求你幫個忙還得謝你?”
“你還說呢,爸是囑咐你陪我開兩年,半年你就溜了,后來都是嘉旻哥陪著我?!?/p>
翟知今拍了拍耿嘉旻的肩膀:“這副重擔以后就交給你了,辛苦了,兄弟。”
我笑而不語,在翟知未身邊坐下。她在我耳邊笑道:“你是沒見著我二哥求我加演曲子的時候那個可憐勁兒……”
翟知今咳嗽了一聲:“小未,家丑不可外揚?!?/p>
吃飯的時候,耿嘉旻時不時地幫翟知未夾菜,還把蝦逐只地剝了殼放到她碗里。我平素一向是討厭這種肉麻的喂飯行為的,可放在他們身上卻不覺得,反倒還挺溫馨的。
翟知今見狀,慷慨地說:“想吃什么?我也幫你夾。”
我笑著擺手:“不用,我喜歡自己動手,吃得才香甜。”
他們聊天的時候經(jīng)常冒出來我不認識的人,翟知今都會主動跟我解釋這是誰誰,跟他們什么關系。
我不由心生感慨:翟知今這么個人,卻是個浪蕩子。耿嘉旻這么個人,卻是個ED。真是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啊……
吃完飯,翟知未想去珠江夜游,我們便開車到天字碼頭,買票上了船。
四個人圍著一張小圓桌吃點心,翟知未掏出相機道:“二哥,我不大會拍夜景,你教教我?!?/p>
“讓嘉旻教你?!?/p>
耿嘉旻笑著擺手:“我水平比你差太遠,船又晃,還是你來吧?!?/p>
他們兄妹走到船舷去照相,這邊只剩下耿嘉旻和我。我終于有機會問他我憋了很久的一個問題:
“耿總,你剛回北京那會兒,我給你打電話,你怎么老是關機?”
他一愣,想了想,笑了:“我原本計劃常駐廣州的,就辦了廣州的卡?;乇本┑臅r候就換回北京的卡了。”
我倒……
“小京”,他接著說,“不用叫我耿總,叫我嘉旻就行了?!?/p>
“那……嘉旻啊”,我想到另一個我關心的問題,“翟知今以前交往的女明星,平均多久換一個?”
耿嘉旻有些尷尬:“小京,你跟她們不一樣。”
“當然,我沒她們那么漂亮?!?/p>
耿嘉旻看我一眼,沉吟片刻,才道:“有些關于翟知今的事兒,我想我得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