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消失了，她看到許多德國軍官上了火車。經(jīng)過擁擠的過道時，軍官們旁若無人地大聲交談著，顯得蠻橫殘暴。人們不敢看他們，紛紛低下頭，盡可能地使自己顯得藐小。

莎拉站在車廂的角落里，被朱爾斯和吉納維芙擋在身后，只有臉露在老夫婦倆的肩膀上。她看著德國人漸漸走近，呆呆地?zé)o法移開視線。朱爾斯悄聲叫她看別處，但她做不到。

其中有一個軍官讓她感到特別厭惡。那人高高瘦瘦的，面容白皙且棱角分明，眼瞼粉紅，眼睛呈透明的淡藍色。軍官們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時，那個人伸出纏著灰色繃帶的長長的手臂揪住了莎拉的耳朵，莎拉嚇得渾身哆嗦。

"好樣的，小子，"那個軍官呵呵笑道，"沒必要怕我。以后你也會成為一個軍人，對吧？" 朱爾斯和吉納維芙的臉上擠出了僵硬的笑容。他們假裝漫不經(jīng)心地把莎拉摟進懷里，但莎拉感覺到他們的手在發(fā)抖。

"你們的孫子長得真好看。"那個軍官咧嘴一笑，他的一只大手撫摩著莎拉的平頭，"藍眼睛，金色頭發(fā)，就像我們老家的小孩，對吧？"

他那雙厚眼瞼的淡色眼睛看了莎拉最后一眼，然后轉(zhuǎn)身跟那群軍官走了。他以為我是男孩，莎拉心想，而且并不以為我是猶太人。猶太人一眼就能被認出來嗎？她不清楚。她曾問過艾美爾，艾美爾說她不像猶太人，因為她長著金色頭發(fā)，藍色眼睛。那么，今天是我的頭發(fā)和眼睛救了我，她心想。

旅途中的多半時間她都依偎在老夫婦身旁，感受著溫暖與柔軟。沒人和他們說話，也沒有人問他們什么。她望著窗外，感到自己在一分鐘一分鐘地靠近巴黎，靠近邁克。她看著黑壓壓的云凝成團，豆大的雨點砸在車窗上，漸漸地形成細流，隨后又被風(fēng)吹成片狀。

火車在奧斯德立茲站停住了。她和父母就是在天氣炎熱，塵土飛揚的那一天從這個車站被帶走的。女孩跟著老夫婦下了火車，沿著站臺直奔地鐵站。

朱爾斯的腳步遲疑了。他們抬頭一看，在正前方，一排排身著藏青色制服的警察在檢查過往乘客的身份證。吉納維芙?jīng)]說什么，只輕輕地推著兩人往前走。她的步伐很堅定，圓圓的下巴微微上揚著。朱爾斯緊緊抓著莎拉的手跟在后面。

排隊等候時，莎拉觀察著那些警察的臉。其中一個手上戴著碩大黃金婚戒的四十多歲的警察看似無精打采，但莎拉留意到他的眼睛在他手上的證件和他面前的乘客間快速地來回掃視。他的工作一絲不茍。

莎拉的大腦里一片空白。她不愿想象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她還不夠堅強，不敢去想象。她任自己的思緒隨意游走。她想起了以前養(yǎng)的那只貓，那只讓她打噴嚏的貓。貓的名字叫什么她不記得了，好像叫"糖果"或"點心"之類的難聽名字。他們把它送人了，因為貓讓她的鼻子發(fā)癢，眼睛紅腫。她一直為此感到難過，邁克則哭了整整一天。他說那都是她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