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默默地走著。菲莉帕試著分析自己的感情。她有什么樣的感覺呢？尷尬？不是。朋友？對她們之間的那種脆弱的聯(lián)系來說，這個詞過于親切。成就感？平和？不，不是平和。是一種介于興奮和不安之間的感覺，一種幸福感，但與腦海的平靜無關(guān)。滿足，也許吧?，F(xiàn)在至少我知道自己是誰。我知道了最壞的部分，我也應(yīng)該知道最好的部分。不管怎樣，到這里來應(yīng)該是正確的。在這次事先安排好的散步中，雙方都很小心地拉開距離，以免第一次接觸會太隨意，那將是一種無比莊嚴(yán)的儀式般的行為，是一個結(jié)束和一個開始。

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后，菲莉帕想："我喜歡她的聲音。"她說話很慢，不經(jīng)意，有點遲疑，好像英語從她媽媽那一代才開始學(xué)語言。那些話是她頭腦中形成的符號，但很少說出來。很奇怪，菲莉帕想，她會發(fā)現(xiàn)，哭哭啼啼或刺耳的聲音比知道這個女人殺死過一個孩子的事實更讓人難以忍受。她媽媽問：

"你準(zhǔn)備做什么？我的意思是，什么工作？"她停了一下，"對不起。這是那些十幾歲的孩子會被問到的，而且是他們很討厭回答的問題。"

"我十歲就知道了。我要成為一個作家。"

"那你現(xiàn)在是在收集材料嗎？這是你給我提供幫助的原因嗎？我并

不介意。至少我應(yīng)該給你一些東西。而我也沒有其他的東西可以給你。"

她說話帶著一種實事求是的語氣，沒有流露出任何自我憐憫或后悔。"除了我的生命，除了我的生命，除了我的生命。""《哈姆雷特》?，F(xiàn)在看起來似乎很奇怪，但在進監(jiān)獄之前，我?guī)缀?

不知道莎士比亞。我對自己發(fā)誓，我要讀他的每一部戲劇，按照時間順序讀。一共是二十一部。我要求自己每六個月讀完一部。那樣我就肯定可以一直讀到刑期結(jié)束。你可以用言辭來消滅思想。"

關(guān)于詩歌的似是而非的觀點。"是的，"她說，"我知道。"鵝卵石小路讓菲莉帕覺得硌腳。她說："

"我們不能到花園里走走嗎？"我們得一直在這條路上走。這是規(guī)定。他們沒有人力在整個區(qū)域

里找人。""但是大門并沒有鎖啊。你們可以都走出去。""那也不過是走進另一座監(jiān)獄而已。"

兩個女人－－顯然是監(jiān)獄工作人員－－正急急忙忙地穿過草地，相互攙扶著笨拙地向前跑。她們沒有穿制服，但是顯然是伴侶關(guān)系，這不可能有錯。其中的一個用胳膊摟著她同伴的肩膀。她們的笑聲很快樂，似乎帶著某種陰謀。菲莉帕想起不一定要稱她們?yōu)榭词厝?，便問道?

"監(jiān)獄官員對待你們怎么樣？""有些像對待動物，有些像對待不聽話的孩子，有些像對待精神病

人。我最喜歡那些將我們當(dāng)作犯人的人。""那么那兩個，正在跑過草坪的，她們是什么人？""她們是朋友。她們總是要求一起值班。她們住在一起。""你是說她們是伴侶關(guān)系，是同性戀？監(jiān)獄里有很多這樣的人嗎？"

她記得莫里斯惡意的諷刺。

媽媽笑了。

"你的語氣好像這是一種傳染病。當(dāng)然會有，而且很多。人們需要被愛。他們需要感到他們對某個人來說很重要。如果你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答案是不。畢竟，我也沒有這個機會。無論在監(jiān)獄里還是在監(jiān)獄外，人們都需要有人比他們自己更讓人鄙視。一個謀殺孩子的兇手就在那群人的最底層，即使在這里也是一樣。要學(xué)會孤單。不要讓自己引人注意。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你爸爸卻沒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