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迪在外面等我，他斜靠在路燈柱上，系著黑領(lǐng)帶，穿著白色晚禮服。我和他認識這么多年來還從沒見過他像今天打扮得這么利索。他開玩笑說自己高中時長得像亞伯拉罕?林肯一樣，還留著個平頭，可真實長相、打扮與自我吹噓的有天壤之別。今晚卡迪卻與平日判若兩人，舉手投足間都透露出少有的帥氣；劃過長空的白光極易讓人聯(lián)想到戰(zhàn)時情景，銀色的月光灑落在首口河面，卡迪看著束束燈光，那神色頗有四十年代男人特有的沉著和迷人之處。

他好像沒聽見我剎車，于是我搖下那輛新買的轎車車窗——這輛美洲虎雖有三十年歷史，但在我眼里仍是輛新車——喊了一聲：“你還以為州長能給你派輛豪華大轎車吧?！?/p>

他拍了拍美洲虎車篷說：“你終于把‘扔錢坑’小姐開回來了？這次能開多長時間啊？個把月？”

“優(yōu)良品種就是麻煩多，行了不？噢，你經(jīng)典極了。”

他傻笑一聲問：“經(jīng)典？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自己為什么要這么說，這幾年我一直假裝不認識李。“經(jīng)典，就像你想說的那樣，‘這大千世界，城鎮(zhèn)里的買杜松子酒的比比皆是，可為什么她卻偏偏走進了我的店？’”

卡迪又像往常一樣斜著腦袋看著我，目光中帶有疑惑，仿佛想知道我引的歌詞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說：“別把我們倆混為一談，你才是二重唱里的那個矮子情郎呢，不是我。瞧你的車，一個字：舊；你所有的東西都很陳舊?！?/p>

“別忘了，東西雖舊卻很漂亮。”

“外表像是肯尼迪當年給電影明星們坐的車一樣?！?/p>

我掛上了車擋：“沒錯，你一點兒浪漫細胞都沒有?！?/p>

“難道艾麗斯和我沒告訴你去買輛美國車嗎？難道你還不明白，即便是開著這輛舊車也不會再有昔日的光輝了，伙計？”

“那我們還有什么？過去確已隨風而去?！蔽野衍囬_出停車場，我沒法對他說，艾麗斯和我已無話可說了。失去科珀，我和妻子傷心至極，它像道痛苦深淵將我們倆遠遠地分開，我們始終無法逾越這道鴻溝。最后她終于離家出走，而我也沒有挽留。

艾麗斯和卡迪關(guān)系很好，我在想，不知她怎么把我們倆分手的事兒告訴卡迪的，然而他卻突然問道：“她在山里打算待多久？”

“我說過了，不知道啊?！?/p>

他接下來的話著實讓我吃了一驚，因他又提起了我不愿談?wù)摰睦显掝}?！鞍愃够啬锛沂窍雽ふ乙幌滦撵`安慰，從你那里她是得不到的?！彼e起手指著我說，“我還知道，你也沒從她那兒得到什么寬慰；但問題是必須有人先邁一步啊。如果你白白浪費愛情，那就大錯特錯了?！?/p>

我一句話也沒說把車開到了羅利路口，卡迪忍不住了，開始吹噓起自己新買的福特車。話題一換，我心里好受多了，我指給他看我剛換的音響，然后打開收音機，以為能聽到海文大學爵士廣播站的調(diào)頻節(jié)目?？纱艓C卻開始轉(zhuǎn)動了，播放起貓王的輕快歌調(diào)。過世的搖滾明星唱道：“難道把我的戒指戴在你脖子上不好嗎……”頓時，我手指頭仿佛在調(diào)音旋鈕上凝固了。

卡迪把音量調(diào)大，說：“大賈斯廷，你可真友好——”

我把他的手一下子撥到了一邊兒?！伴]嘴！”

“見鬼，你到底怎么啦？”

我開下了公路，猛地把車停住?！拔覜]把這盒磁帶放在里面！我從來沒有貓王的歌帶?！?/p>

卡迪沒明白我說的是什么意思?！鞍?，你可別說貓王的壞話呵?！?/p>

“讓世界知道你只屬于我……”

我對他大喊一聲：“是‘猜猜殺手’干的。”

“你瘋了嗎？”

 “‘魔頭女兵’脖子上掛著的東西。你不愿意把我的戒指戴在脖子上？是‘猜猜’?？ǖ希煜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