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起初的游戲里,我以和別人相同的條件參加,但到了玩帳篷游戲時就變了,我相信是“幼熊”搗了鬼。由于他射箭的本領(lǐng)非同尋常,以及他在自己假想的險相十足的打仗游戲中虛設(shè)了一名敵人, 大家便公推他當(dāng)游戲時的酋長。沙伊安人的戰(zhàn)時酋長就是這樣推舉出來的:他要比別人更能打仗。他只在戰(zhàn)時是酋長。平時他們有另外一個領(lǐng)袖。拿“老棚皮”來說,他是和平時期的酋長。我們那伙人的主要戰(zhàn)時酋長是“駝背”。這些家伙相處融洽,只有你記得的那場威士忌格斗除外:幾杯酒下肚,他們便彼此動起手來。不過,“老棚皮”的槍聲一響,他們就忘掉了這一切,各干各的了。
反正,“幼熊”還只有十一歲上下,卻已經(jīng)在他的真正職業(yè)中十分出色了。他長得又高又壯,走路時高高挺著胸脯。我要說說我和他干的那一仗:若不是他對拳擊一無所知,他完全可以干掉我??墒撬麑θ瓝舻臒o知不能怪我;我從來不是大個子,但我會動心思。
在最初的日子里,我全靠別的男孩子借東西給我——弓、箭,以及夾在腿間當(dāng)馬騎著跑的某種特定樣式的棍棒。但是到了由“幼熊”指揮的打仗游戲時, 他們?nèi)简T“馬”跑了,連“小馬”也跑了,只撇下我一個人和那些女孩子以及被看作游戲營地中的嬰兒的小孩子待在一起。這種做法成了習(xí)慣以后,他們就開始叫我“羚羊女”,因為我在那兒幫著拆游戲帳篷,而那正是女人干的活。
太陽舞是孩子們在游戲營地里小型化的另一種成人消遣方式。 男孩們把荊刺插進肉里,在上面捆上繩子,再拽上草原狗或者郊狼的頭骨。若不是我小時候就樹立起了白人優(yōu)越于紅膚野蠻人的觀念,我做那樣的嘗試簡直會要了我的命。白人為什么優(yōu)越?因為肯動腦子。早在幾個世紀以前,印第安人就學(xué)會了把滾動的樹干放在下面來移動重物??墒堑搅宋疑钤谒麄儺?dāng)中的時候,他們依舊沒有橫切下一段樹干做成車輪。你可以把這種事看作克服不了的無知或頑固,不管那是什么,反正就是野蠻。
我于是躲到一頂游戲帳篷的背后,拿一根荊刺試了一下。那尖端剛一扎進我的皮膚,我的臉色立刻變得蠟黃。我自己從來沒有對狩獵發(fā)生過興趣。我弄到了一支箭,那是偷來的有鐵箭頭的真的箭。我用一塊有鋸齒的石頭把箭斷成兩截。沙伊安人將瑪麗筋那種植物的汁水進行蒸發(fā),做成了口香糖,“??优苯o了我一些。我把口香糖塞進我的肚臍眼里,而沒有放進嘴里,用來粘住帶箭羽的箭桿的后半截。我再把有箭尖的另半截粘到屁股溝里,就像是那支箭穿過了我的身體。我還把馬褲扯到一邊,看著就像是那支箭以四十五度角斜穿過我的肚子。我把一切準(zhǔn)備好之后,就從帳篷背后出來,夾緊屁股蛋,還悄悄地用一只手把箭桿的后半截 按在肚皮上,仿佛忍痛走著,那樣子很滑稽——這是違反游戲規(guī)則的,但是這個主意表現(xiàn)了一個男人不在乎受傷的氣概,我琢磨著這一舉動足以掩飾一次事故。
我想得沒錯。女孩子們先看見了我,她們使勁抽自己的嘴,居然沒把門牙打掉,真算是奇跡了。隨后是那些痛苦地在身上插著荊刺,拖著小動物頭骨的男孩子們也看見了?!敖祭恰卑脝实貜暮蟊匙虏⑷拥羟G刺,一道道鮮紅的血,一直流到他的屁股處。“小馬”開始在四下里跳起舞來,并且吹噓著他如何如何是我的好朋友。可憐的“幼熊”,只是轉(zhuǎn)過身,踉踉蹌蹌地朝前走,身后拖著幾塊小動物的頭骨。一遇到不平的地方,那些骨頭就要從地上跳起來,當(dāng)其中的一塊頭骨卡在一處北美艾灌叢里的時候,皮褲縫開了綻,他的屁股倒沒事。
從那次起,我在打仗游戲中就被平等對待了。沒過多久,“在太陽下曬紅”給我做了一張小弓。“曬紅”是“老棚皮”早先一個妻子生的兒子,她如今已經(jīng)死了。我的角色成了酋長家收養(yǎng)的孤兒,這使我有權(quán)像他家的親骨肉一樣受到關(guān)照。差不多每一頂帳篷里都有一個類似的男孩,不過他們都是純粹的印第安血統(tǒng)罷了。婦女必須給我提供衣食,男人則負責(zé)我的長大成人。我不記得那時候我的種族曾被用來作為反對我的理由。比如說,凱若琳就沒有被提起過——其中一個原因是,“老棚皮”和一個原來是女人的人吸過一鍋煙,這成了他的奇恥大辱。在老年時,沙伊安人在有婦女在帳篷里時都不準(zhǔn)吸煙;他們要把她們關(guān)在門外,才能吸煙。
使我得以輕易地融進那個部落的另一個原因是,沒有一個印第安人愿意想起在車隊發(fā)生的事件。我們已經(jīng)提到,我哥哥比爾根本就沒向拉臘米要塞報告那場屠殺,駐軍也沒來,因此,沙伊安人不再為那事?lián)@受怕。他們感到麻煩的是,他們幾乎殺掉了自己的一些人;殺害另一個沙伊安人可是他們能夠做出的最壞的事情了。即使喝醉了也不能成為借口。那總是會被看作謀殺,兇手的內(nèi)臟會爛掉,散發(fā)的臭氣會傳到族里的其他人中間,弄臟“圣箭”,趕跑野牛。這樣的一個人是不準(zhǔn)吸煙的,別人也不能從他碰過的碟子里吃東西;通常他都要逃出營地。這會兒我知道你琢磨著抓住了我的一個漏洞。我在描述由威士忌引起的格斗時像是有些印第安人被殺了:比如說,我明明說道,“骨堆”砸破了“白色反面”的后腦勺,腦漿都流出來了。我敢發(fā)誓,在場的人都會說當(dāng)時就是這樣子的。可是,我在沙伊安營地的頭一個早晨,我們這些男孩子剛剛從小溪里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等在那里讓我們領(lǐng)他去找他的馬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白色反面”本人。不難想象,我當(dāng)時有多么吃驚。他的身板高大如前,只是更加丑陋了,絲毫看不出他受過傷的樣子。我跟在他身后,特別注意了他的后腦勺,就算那里有個洞,我反正也沒法證明。我只看到有一兩個虱子在他的辮子上爬,他的頭上甚至連一塊干血痂都沒有??伤褪恰鞍咨疵妗?,這一點確定無疑,因為他的鼻梁左側(cè)長著一個不會被
現(xiàn)在你大概開始懂得了,當(dāng)我玩那個把箭拔出屁股的把戲時,為什么沒有一個孩子覺得我是在糊弄他們。這是因為印第安人從來沒想過要騙人,而且他們隨時都準(zhǔn)備好了面對奇跡的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