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的時間看來是下午五點半。車站頂上懸掛的電子鐘時間從三十二分跳到三十三分時,一個男子通過自動檢票口,快步走來。他身穿像是名牌的西裝,約四十歲左右年紀。
我凝神傾聽兩人的對話,時而斜眼偷看。
對不起,遲到了,男子露出道歉的表情。只遲了兩分鐘而已,樽宮由紀子微笑。這樣啊,男子回以微笑。我們?nèi)ツ哪兀块讓m由紀子沉思,去吃點漢堡包什么的也可以啊,你請客對吧?
樽宮由紀子和男子步向車站北邊,應該是去快餐店。
我尾隨在后,心中暗想,雖說戀愛不在乎年齡差距,但作為男朋友,這男子的年紀未免也大她太多了。我想起了援助交際這個惡心的字眼,但隨即打消。沒有少女會約賣春對象在自己每天往返于家和學校的車站前見面吧,而且只是請吃漢堡,再怎么說也太便宜了。
我走進快餐店。樽宮由紀子和男子已經(jīng)點完餐,端著托盤正要上二樓去。我點了杯熱咖啡,一手端著泡沫塑料杯子上樓。
二樓擁擠不堪。我在靠窗的吧臺位坐下,咖啡太濃了,著實叫人吃不消,我開始觀察兩人。
兩人在靠里邊的座位相對坐下。男子說話時帶著溫和的笑容,店里很吵,我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這時,明快的笑聲輕輕響起。一直靜靜傾聽的樽宮由紀子以手掩口,眼睛都笑瞇了起來,顯得十分快樂。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出聲來。男子大概也感到稀奇,一瞬間浮現(xiàn)出困惑般的奇妙表情,但隨即回以靜靜的微笑。不知他是樽宮由紀子的什么人,看來與她關(guān)系頗為親近。
兩人約三十分鐘后離開了快餐店。我已經(jīng)跟蹤了樽宮由紀子很長時間,繼續(xù)追蹤的話可能會有危險,因此只從二樓的窗口目送著他們。兩人親密地并肩而行,步向目黑大街的方向。
看到那樣令人心里溫暖的情景,我想他可能是樽宮由紀子的父親一弘。雖然和我在沙漠碑文谷時想像的模樣多少有點不同,但看起來溫厚體貼,保養(yǎng)得很年輕,也很注重時尚,是個很帥氣的父親。
放學后女兒在車站迎接父親,要父親帶自己去吃快餐。因為回家后就有母親敏惠準備好的可口晚餐等著他們,所以現(xiàn)在只簡單吃點漢堡包和可樂。
這大概也是我以前看過的家庭連續(xù)劇里的一幕。
雖然岡島部長說下周才會開始忙,但實際上瘋狂的月末從第二天,十月十八日星期六就開始了。
為了平安度過這種充滿喧囂和混亂的日子,必須澄心定慮,忘記私事,奉獻出全部的智慧和勇氣。否則,菅原道真公【注二】的御靈恐怕會帶來光是想像就非常可怕的作祟。
最初的麻煩是委托某大學某教授撰寫的資訊雜志的卷首隨筆,原稿拖到現(xiàn)在還沒完成。年輕編輯一籌莫展,于是總大將岡島部長親自上陣,連日用催促電話進行攻擊。從今天是幾月幾日如此這般確認了日歷開始,詢問進度、懇求、哭訴,最后甚至隱約恫嚇,岡島部長使出渾身解數(shù)進攻。假如再年輕個十歲,恐怕連色誘也會用上。
終于某教授投降了,我這一介小卒為了拜領(lǐng)教授頗費心血的貴重原稿,造訪了大學的研究室。一個研究生模樣的年輕女子給我泡了杯綠茶,我啜著半冷不熱的茶水,等了大約兩個小時。為什么一個數(shù)學教授卻不會使用電子郵件呢,我很想弄清這個謎。
接下來岡島部長對懶惰的批改指導員的攻略(露骨的恫嚇和脅迫)也很成功,作為戰(zhàn)利品,批改好的試卷陸續(xù)送到了冰室川出版社。將與試卷一起寄送給會員的最新教材、月刊、資訊雜志的制作也在順利進行。
各條戰(zhàn)線上我軍大獲勝利,歡聲大作的一剎那,后方的支援部隊卻發(fā)生了異變。一部分已經(jīng)做好版面設(shè)計的教材,印刷廠無法制版輸出。
跟活生生的人打交道軟硬兼施、得心應手的岡島部長,對DTP技術(shù)的造反也是束手無策。對待技術(shù)還是當心點好,那與動物可是兩碼事啊。
印刷廠的項目負責人向?qū)鶏u部長解釋問題發(fā)生的緣由。他一頭長發(fā)隨隨便便地扎在腦后,還留著把胡子,看起來愈發(fā)邋遢。因為兩種描邊字型(outline font)混用就會怎樣怎樣,字號又是這樣那樣,那臺我連念名字都覺得拗口的的高科技機器就變成這種狀況了。聽他的口氣,這就像鹽放多了飯菜就會變咸一樣,非常簡單當然的道理。
“你懂他剛才在說什么嗎?”負責人離開后,岡島部長問。我默然聳了聳肩。岡島部長抓著太陽穴抱怨道:“以前印刷廠的工作人員都是胖胖的中年大叔,過來的時候笑瞇瞇的,最近來的家伙卻一個個瘦得像在苦修瑜伽,說話也不知所云,看來得配個翻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