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一個特別柔和的夜晚——這正是布列塔尼地區(qū)夏末時節(jié)的典型天氣,一首小詩在我心頭破土而出。那是一只漂流瓶,我多想讓它漂到高文身邊,哦不,或許今天他和他的伙伴們正在取笑那個巴黎姑娘的羞澀吧……“你知道的,住在村子盡頭稻草房子里的那一家人……”“那個女孩,我說,還真不錯……”“什么?你這么覺得?”
因為害怕自己變?yōu)樾Ρ?,我始終沒有把它交給高文,嗯,我生命中的第一首愛情小詩:
面向大海
坐著兩個純潔少年
你靦腆得像個
沒有讀過紀德的小小男子漢
夜色溫柔如斯
而我冷得像那第一位女子
我們停留在時間邊緣
在欲望邊緣與我體內(nèi)的那位女子比肩
你是男子而我是女孩
僵硬而冷靜
人們在二十歲時有時就會這樣
讀過紀德的我
常常回到拉格奈斯
想要找回你難以捉摸的眼眸
還有你野性而顫抖的嘴唇
今天的我溫柔如那第一位女子
而夜卻寒冷如斯
然而今夜我多想緊緊抱你
沉醉在我們皮膚上的海鹽味里
在愛爾蘭大海上航行的你
疾風驟浪間險象環(huán)生
你離我的二十歲如此遙遠
離你帶我去的那片溫情海灘如此遙遠
卻是為了捕捉那條
還未現(xiàn)身的大家伙
而你
是否也會偶爾回來
緬懷我們未曾獻給彼此的一吻?
過不了多久就又該離開這里的家回到城里去了,我也將揮別十八歲的夏天,走向另一個冬季。我把我的小詩夾進一本植物標本集,放在了某個抽屜的最里面,在那兒和它做伴的還有一些假期里用過的零碎玩意兒:一個粉色的空心海膽,一枚Kirbygrip牌的古銅色別針,釘在一張發(fā)黃的硬紙板上,一只我不愁找不到相似款式的孤獨短襪,以及打麥那晚我在洛茲萊克家院子里拾到的一束麥穗。
第二年夏天我依然沒有把小詩扔掉。我始終希望有一天它能被送到他手中,希望他也能回想起我們第一次情欲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