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一事件并非沒有對我紛亂的想象力造成強烈的影響,但那種強烈畢竟是短暫的。我的確花了幾個星期來認真調(diào)查,或者說我被裹進了一片東猜西想的云中。我并不想裝作沒認出那人,那個如此窮追不舍地來對我進行干涉、用他拐彎抹角的忠告來攪撓我的怪人。但這個威爾遜究竟是誰?他是干什么的?他從哪兒來?他打算做什么?對這一連串問題我都找不到答案,只查明他家突遭變故,使他在我逃離布蘭斯比博士那所學(xué)校的當天下午也離開了那所學(xué)校。但很快我就不再去想那個問題,而一門心思只想著要去牛津大學(xué)。不久我果然到了那里。我父母毫無計劃的虛榮心為我提供了全套必需品和固定的年金,這使我能隨心所欲地沉迷于我已經(jīng)那么習(xí)慣的花天酒地的生活,使我能同大不列顛那幫最趾高氣揚的豪門子弟比一比闊氣。
那筆供我尋歡作樂的本錢使我忘乎所以,我與生俱來的脾性更是變本加厲,在我瘋狂的醉生夢死之中,我甚至不顧最起碼的禮儀規(guī)范。但我沒有理由停下來細述我的驕奢淫逸。我只需說在所有的浪蕩子中,我比希律王還荒淫無恥,而若要為那些數(shù)不清的新奇的放蕩行為命名,那在當時歐洲最荒淫的大學(xué)那串長長的惡行目錄上,我加上的條目可真不算少。
然而幾乎令人難以置信,正是在那所大學(xué)里,我墮落得完全失去了紳士風(fēng)度,竟去鉆研職業(yè)賭棍那套最令人作嘔的技藝,而一旦精通了那種卑鄙的伎倆,我便常常在一些缺心眼兒的同學(xué)中玩弄,以此增加我本來已經(jīng)夠多的收入。不過事實就是如此。我那種有悖于所有男子漢精神和高尚情操的彌天大罪無疑證明了我犯罪時肆無忌憚的主要原因(假若不是唯一原因)。事實上在我那幫最放蕩的同伙之中,有誰不寧愿說自己頭昏眼花,也不肯懷疑威爾遜有那種品行,那個快活的、坦率的、慷慨的威廉·威爾遜--那個牛津大學(xué)最高貴、最大度的自費生--他的放蕩(他的追隨者說)不過是年輕人奇思異想的放縱--他的錯誤不過是無與倫比的任性--他最狠毒的惡行也只不過是一種輕率而冒昧的過火行為?我就那樣一帆風(fēng)順地鬼混了兩年,這時學(xué)校里來了一位叫格倫迪寧的青年,一個新生的貴族暴發(fā)戶--據(jù)說他與希羅德·阿蒂庫斯①一樣富有,錢財也一樣來得容易。我不久就發(fā)現(xiàn)他缺乏心計,當然就把他作為了我顯示技藝的合適對象。我常常約他玩牌,并用賭棍的慣用伎倆設(shè)法讓他贏了一筆可觀的數(shù)目,欲擒故縱地誘他上我的圈套。最后當我的計劃成熟之時,我(抱著與他決戰(zhàn)的企圖)約他到自費生普雷斯頓先生的房間聚會,普雷斯頓與我倆都是朋友,但公正地說他對我的陰謀毫無察覺。為了讓那出騙局更加逼真,我還設(shè)法邀請了另外八九名同學(xué),我早就精心策劃好玩牌之事要顯得是被偶然提到,而且要讓我所期待的那個受騙上當者自己提出。我簡單布置好這件邪惡勾當,該玩的花招伎倆無一遺漏,而那些如出一轍的花招伎倆是那么地司空見慣,以致于唯一值得驚奇的就是為何還有人會稀里糊涂地上當。
我們的牌局一直延續(xù)到深夜,我終于達到了與格倫迪寧單獨交手的目的。我們所玩的也是我拿手的二人對局。其他人對我倆下的大額賭注很感興趣,紛紛拋下他們自己的牌圍攏來觀戰(zhàn)。那位暴發(fā)戶早在上半夜就中了我的圈套,被勸著哄著喝了不少的酒,現(xiàn)在他洗牌、發(fā)牌、或玩牌的動作中都透出一種極度緊張,而我認為他的緊張并不全是因為酒醉的緣故。轉(zhuǎn)眼功夫他就欠下了我一大筆賭賬,這時他喝了一大口紅葡萄酒,然后完全按照我冷靜的預(yù)料提出將我們本來已大得驚人的賭注再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