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現(xiàn)尸體的是他們的女兒,克里斯廷。她跟朋友在切爾西消磨了一個下午,原本打算住在倫敦特里斯 一個女性朋友家中過夜。但這樣的話她只能穿前一天的衣服去上班,要不,就得回家去拿換洗衣物。有個男人表示愿意送她回家,克里斯廷答應(yīng)了。他在西七十四街花了好幾分鐘時間找車位,最后還是雙行停車 。
他想下車送她進去,克里斯廷說不必了;然后,她穿過馬路,踏上通往家門的臺階。那個男人始終在車里等她,看著她拿出鑰匙,開門,走進去。他可曾感到些異樣?我想沒有。我想這只是一種習(xí)慣,他從小到大,大家就是這么教他:送女孩子回家,一定要看到她安全進門,才可以離開。
所以,他還待在那里,正想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見到她站在門口,一臉驚駭。他立刻熄火,下車察看。
案子發(fā)生的時間太晚,報紙已經(jīng)截稿。地方電視臺可不會放過這個可以炒作的社會案件,我跟埃萊娜吃早餐的時候,就知道這個新聞了。紐約第一電視臺的女主播說,受害者是從林肯中心回家后遇害的,我們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跟我們還曾經(jīng)同處一室,聽過相同的音樂。那時我們還沒有想到他們倆也出席了感謝晚宴。只是發(fā)現(xiàn)他們曾經(jīng)跟我們(還有其他上千人)一起聽過相同樂團演奏的相同曲目,這種感覺就已經(jīng)很異樣了。稍后,才發(fā)現(xiàn)我們可能跟他們在感謝晚安擦肩而過,心情就更加忐忑了。
這起雙尸命案還不只是個頭條新聞,它更是記者口中的好故事。受害者是頗有名望的律師、才華洋溢的作家,優(yōu)雅、尊貴,竟然在自己家中,遭到如此殘忍的殺戮。何況女主人還被強奸,小報讀者絕對難以抗拒這種新聞;撥火棍插進她的陰道,更增加了血腥驚悚的戲劇性。在我們那個保守的年代,這樣的新聞會做適當?shù)男揎椪谘?。警察也不會把消息和盤托出,總是會抓住關(guān)鍵,篩選嫌疑犯的供詞。這一次,媒體的表現(xiàn)落差很大。時報沒有報導(dǎo),可能是因為措辭不易,太過殘忍。電視臺只暗示歹徒曾進一步侵犯霍蘭德太太,卻沒有講述細節(jié)。但《新聞報》和《郵報》卻大肆宣揚,沒有半點節(jié)制。
警察地毯式地搜查了鄰近區(qū)域,終于找到一個目擊者。這位鄰居說,她見到兩個男人,在午夜到一點之間,離開一幢房子,可能是霍蘭德家吧,她不確定。之所以會注意到這兩個人,是因為他們身上都背了個大包;她不覺得有什么可疑,常常有人背著這樣的包,在阿姆斯特丹大道的街角,找二十四小時的洗衣店,一時之間,她也沒有想到這兩個人是小偷,當時想:這兩個年輕人真可憐,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在午夜才能抽點時間,清理這些日子留下來的臟衣服。
這位鄰居的說法相當含糊,警方的肖像畫家束手無策,因為她根本沒有看到這兩個人的臉。至于身材,她只記得這兩個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有一件事倒是挺特別的,但她自己承認,沒什么把握,其中一個人好像留著一把大胡子。
法醫(yī)認為她的說法有些根據(jù)。他們在現(xiàn)場找到兩撮毛發(fā),應(yīng)該是男性胡須,連DNA比對都用不著,因為霍蘭德先生的下巴刮得干干凈凈。
目擊者還說,其中一個的腿似乎有些殘疾。她覺得他走路的樣子很奇怪,不過有可能是因為他肩膀上的那包東西太重的緣故。但不能排除她說的可能性,只是當時沒法確定。
碰到這種能炒作的新聞,不管有沒有進展,報紙一定會放在頭版?!多]報》的報導(dǎo)多半是推測和想象,甚至還附了一張肖像,“你可曾見過這名殘疾人土?”畫中的男性留著一把浮士德式的大胡子,面目猙獰,邪惡兇狠,一個大袋子橫在肩上,把他壓得有些駝背。是在朝著阿姆斯特丹大道,還是伯利恒街前進?我不大確定。郵報刊登這幅素描的用意,大概是在暗示這是警方提供的線索。其實壓根不是這么回事。報社請來的素描畫家經(jīng)常添油加醋,為的是上頭版有轟動效果。結(jié)果《郵報》的讀者捕風(fēng)捉影,胡亂猜測,累及不少無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