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眼發(fā)光,銳利地瞪著我,“你有?”
我從口袋里掏出那一品脫的麥酒,給他看瓶蓋上的綠標簽。
“我從來消受不起這個,”他說,“真他媽的消受不起。等等,我去拿±子,還是你要進屋來?”
“我喜歡外面,喜歡享受這里的風景?!?/p>
他甩著那條僵直的腿,進屋取來兩只小玻璃±,坐在我旁邊的石頭上,身上散發(fā)著汗味。
打開瓶蓋,我給他倒了一大±,給自己倒了一點,我們碰了碰±,便喝起來,他咂著酒,一抹微笑閃現(xiàn)在他的臉上。
“好酒?!彼f,“我不懂怎么會自言自語起來。大概是獨自在山上待得太久了,變得憂郁。沒個伴兒,沒有朋友,也沒有老婆。”他停頓了一下,有意把臉轉(zhuǎn)到一邊,“尤其是沒有老婆?!?/p>
我始終注視著小湖里的藍色湖水,在一塊突出的巖石下,一尾魚破水而出,蕩起一圈漣漪。一陣清柔微風拂過松林尖,引起一陣潮騷聲。
“她丟下我走了,”他緩緩地說,“一個月以前,六月十二日,星期五,我永遠記得這一天?!?/p>
我愣住了,但沒忘記給他的空±里加酒。六月十二日星期五正是克里斯特爾該進城參加聚會的日子。
“你不會想聽這些的?!彼f。但從那雙?藍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很想談談這件事,非常明顯。
“是不關我的事,但如果讓你覺得好受些——”
他使勁地點點頭,“你注意過這種事情沒有?兩個男人在公園椅子上相遇,便開始談論上帝。而通常人們是不跟他們最好的朋友談論上帝的。”
“是的?!?/p>
他喝了一口酒,遠望著湖面,“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就是有時嘴巴太厲害了,但是個好女孩。我跟穆里爾算是一見鐘情。一年零三個月之前,我在河濱市的一家酒吧里遇見她。不是那種你指望會遇見穆里爾這種女孩子的酒吧,但事情就這樣發(fā)生了。我們結(jié)了婚。我愛她。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個大渾蛋,不該和她在一起。”
我動了一下,讓他知道我還在聽,但我不敢說話,生怕破壞了這情境。我坐在那里,手中的酒一滴沒喝。我喜歡喝酒,但不是在人們把我當成傾訴對象的時候。
他繼續(xù)感傷地說:“但你知道婚姻是怎么一回事——都一樣。沒多久,像我這種平凡普通的男人,便開始耐不住了,想找其他女人。這也許很渾蛋,但事情就是這樣。”
他看著我,我表示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喝光了第二±,我把那瓶酒遞給他。一只藍鳥在松樹頂?shù)闹ρ鹃g跳躍,翅膀一動不動,甚至也不稍停一下維持平衡。
“山里的人大都半瘋了,我也是。我在這里不錯,不用付房租,每個月有張不錯的養(yǎng)老金支票,那是我買戰(zhàn)爭債券的紅利。我娶了個你也會喜歡的金發(fā)姑娘,很漂亮,然后我就犯渾了,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傊褪沁@樣?!彼昧χ钢沁叺募t木屋子,那房子在傍晚的天光里轉(zhuǎn)成牛血一般的顏色,“就在前院,”他說,“就在那窗戶下面,她對我來說就像一個風騷的小妓女,是一棵不值錢的草。可是老天啊,男人有時候真是太蠢了!”
他喝了第三±,把酒瓶放在石頭上。從襯衣口袋里抽出一支煙,在大拇指的指甲上劃著了火柴,很快地噴起煙來。我張嘴呼了一口氣,安靜得像躲在窗簾后的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