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聽才明白,問寶彤真問對人了,這大媽就是寶彤抓的。
敢情當時的局面警察們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頗有些束手無策。球迷有的時候比較瘋狂,這大家能理解,但當時誰也不會想到他們能瘋狂到砸汽車的地步。有朋友說球迷鬧事最早一回不是“五一九”,是前一屆世界杯外圍賽打科威特,蘇永舜帶隊時候的事情。那件事兄弟也是過來人,鬧是有的,可沒有上升到需要驚動人民警察的份兒上。
原因也很好理解,那一仗是咱們打贏了么。
此戰(zhàn)第一功臣是守門員李富勝,八一隊出來的,人民解放軍心理素質(zhì)過硬,一開場就撲了一個點球,讓因為前一仗敗給了新西蘭而心里沒底的老少爺們兒歡聲雷動。蘇永舜那個隊很厲害,廣東大將容志行――此人球技球品都是第一流的,坐鎮(zhèn)中場指揮若定,帶動中國隊攻勢如潮,只殺得騎駱駝的西亞兄弟們風聲鶴唳,顧此失彼。終場哨響三比零,工體內(nèi)外歡聲雷動。那場比賽,就倆字――“痛快”!
那一次球迷也游行了,但那是滿街都唱國歌的游行,揚眉吐氣,這種時候的中國老百姓怎么都好通融,實在用不著警察同志出面。
過火的行為不是沒有,恰好還讓薩親眼看見。當時薩隨薩娘住在人大,是聽廣播知道結果的,也很興奮,隨著幾位大哥站在校門口舉著橫幅歡迎游行隊伍。等游行的來了,歡呼之后就差點兒打起來――游行的球迷里面學生很多,火炬燒完了正在找材料――據(jù)說那一次之后好多大學的掃帚和墩布都失蹤了。不知道是誰興奮過分昏了頭,竟然看中了人大的校牌子說這個木頭好啊,肯定耐燒,一邊說一邊就去摘。
這下游行隊伍中人大的學生不干了,說“贏球歸贏球,你們怎么能燒我們校牌子呢?”
那邊也不干了――“中國隊贏了你連個校牌子都舍不得,漢奸啊!”
雙方就在人大校門口辯論起來,用侯寶林先生的話說,這就快打起來了。
不過最終也沒打起來,有幾個人大的學生抱了人大的校牌子就跑,逃進校園里面去了,要點火的兄弟們只好作罷。
據(jù)說人大的“校衛(wèi)隊”,就是那一次以后成立的。雖然人員構成基本是退休干部,但單論人數(shù),新華門都沒有這么多警衛(wèi),要再想燒人大的校牌子可不容易。
然而“五一九”情況就完全不同,憤怒的球迷們不但包圍了國家體委,砸了汽車,而且一路呼嘯而過,沿途發(fā)泄,連說話帶廣東味兒的都倒了霉――一律給當成了香港隊的擁躉了。
當時粵語在北京已經(jīng)小有風行,頗有些大姑娘小伙子板著舌頭說“鳥語”??伞拔逡痪拧蹦翘焱砩虾枚嗳说纳囝^一嚇之后馬上變得又軟又靈活,京片子倍兒溜,自然不會給球迷打著,由此可見北京人心眼活泛反應快。
面對如此眾多不講道理的人民群眾,這人民警察可就抓了?瞎――?明擺著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一時激動,這又不是什么犯罪分子階級敵人,是抓是打,都有點兒下不去手。稍微有點兒級別的還得想,這無論是輕了重了,在過去可都是錯誤。
王所長他們負責的那一片是新中街,維護治安,疏散群眾。新中街就是今天港澳中心附近,工體出門往西不遠就是,任務不輕。畢竟吃這一行飯多少年了,老王很有原則,一邊傳達任務一邊囑咐底下:“教育為主,疏導為主,盡量不要抓人,不要動?手……”?
有了這個基調(diào),王所長抱著高音喇叭喊話,警察們軟硬兼施,總算是沒把局面激化,但是人民群眾欺軟怕硬,假如只見教育不見專政,那警察同志就吃虧不小。忙了半天,剛想擦把汗,“當”,旁邊胡同里飛來一塊磚頭,正砸在寶彤腦袋上,當時血就下來了。捂著腦袋,寶彤就火了――也是二十郎當歲的小伙子,血氣方剛,抄起警棍就沖出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