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貨車駛到鄉(xiāng)下一個農(nóng)家的門口,周圍都是牧場。大夫把車開進半圓形石子鋪就的車道上,停了下來。他從后視鏡里看了看我。“你要保證,”他說,“你永遠不會跟任何人說這件事?!?/p>
我把汗津津的手掌在茄克衫上擦了擦,表示同意,盡管我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要是你說出去,我的營業(yè)執(zhí)照就會被吊銷的?!彼f。
他到底想做什么?為什么我們來這個農(nóng)戶家呢?我有些不安,又有些好奇。我想立刻知道下文,但我確信自己不該多問什么,我只有等待,等待隨后的事情。
我媽媽整理好她的詩稿,放回包里。她看著窗外。“啊,一所好可愛的房子,”她說,“還有,瞧那邊的老式谷倉,多漂亮??!”
“我馬上就回來,”大夫說,“你們兩個就坐在車里,不要離開?!?/p>
他下車離開后,媽媽說:“行了,你倒是給自己找到了冒險的機會。”她搖下了車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里的空氣好干凈,好清新。它讓我想起了我的佐治亞州時代,那時候你媽媽還是個小姑娘?!苯又?,她從煙盒里取出一支摩爾煙,點上了。
芬奇大夫離開了半個小時左右。當他回來時,手里拿著一個小紙袋。他鉆進汽車,啟動了發(fā)動機。我以為他會把車開到高速路上,誰料他只是轉(zhuǎn)了一個彎,還是停在私人車道上。隨后,他把紙袋交給我。
我拿起紙袋,見里面包著一品脫jack Daniel燒酒。
接著,他把手伸進茄克衫的口袋里,拿出一個藥瓶,擰開了瓶蓋,把一些小藥丸倒進他的手掌心?!拔蚁胱屇愠韵氯K幫?,”他說,“就著那瓶波旁威士忌酒,把它們咽下肚去?!?/p>
我盡量掩飾著自己的慌亂。其實,我可以經(jīng)常從大夫那里免費獲得藥品和酒精,現(xiàn)在,我卻必須當著我媽媽和他的面,在汽車里把它們吞下肚子,這實在出乎我的意料,讓我感覺很別扭。我很想把這些東西留到以后再用,譬如我可以等待機會,帶著它們和納塔莉一道出行,在史密斯大學四處轉(zhuǎn)悠,再找個沒人的角落,讓我們好好暈糊上一回。算了吧,以后再說吧。
我把藥丸放進嘴里,喝了幾口酒,把它們灌進了腹腔。一開始,我的嗓子就像滑過了一道火線,隨即,一種罕有的溫暖而舒適的感覺,迅速融遍了我的全身。在此之前,我只體驗過啤酒和葡萄酒帶來的快感,而這種感覺顯然要好得多。
芬奇大夫再次提醒我:“現(xiàn)在,你需要向我保證:你不會對任何人透露今天的事。這個故事的全部,就是你要自殺,幸虧你媽媽發(fā)現(xiàn)得及時,迅速把你送到了醫(yī)院。你明白了嗎?”
我點點頭:“這就是說,我不需要去上學了,對嗎?”
“至少在一段時間內(nèi)如此?!彼f。
“那就好……”我一頭歪倒到座位上。
我醒來了。一個黃發(fā)的女人滿臉汗水,正把什么東西塞進我的嗓子里。
她是個護士。她的話證實了這一點。她對我說:“我是護士。你是在醫(yī)院里。我們必須把這些藥丸從你的胃里弄出來。其實你不是真的想死,對嗎?”
我當然不想死,我只想去睡覺??僧斘议]上眼睛時,她卻再次抓住我的胳膊,繼續(xù)握住那個蠟燭似的東西,在我的嗓子眼兒里攪來攪去。我好想嘔吐啊,我都眼淚汪汪的了,而她卻不管不顧,試圖清除我胃里的東西。
我終于睡著了。
我再次醒來了。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床頭空空的,不再有人讓我受罪了。房間里有一扇窗戶,不過我睜不開眼睛,因為眼皮很重,很沉,似乎光線是有重量的,壓迫著我的眼睛。
“嗨!”床邊有人沖我打招呼,聲音很近。
“你醒了嗎?”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朝聲音的方向扭過頭,竟一眼看到了一個裸體男人,他一絲不掛,盤腿坐在床上,戴著一頂尖尖的綠顏色帽子,我簡直懷疑自己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