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若蘭：“她出事前幾日，可曾有過什么異常的言行？”

晴雯嫂子想了半日：“就只是臥床養(yǎng)病而已！我知道她心里頭委屈，氣不過，有冤無處訴，可她天生是個要強的人，即便再有怨氣，當著人面，也斷不肯掉一滴淚，嘆一口氣！”

衛(wèi)若蘭：“她可曾自家中帶走了火油等易燃之物？”

晴雯嫂子道：“不瞞爺說，我后來滿屋子檢點了一番，發(fā)現(xiàn)新買的火油少了大半壺，連著她哥哥掛在墻上的一個酒囊也不見了，灶臺上還少了一包蠟燭。再查了查，家里還少了一大塊麻布，一包新買的碎木炭，我心里頭登時有了主意，我家姑娘一定是自殺的！她雖得罪過不少人，可究竟沒有什么化解不開的冤仇，非要置她于死地！”

衛(wèi)若蘭：“她生前留下的遺物，能否讓我瞧一瞧？”

晴雯嫂子指了指墻角：“都擱在那兩個木箱子里頭呢！”

衛(wèi)若蘭打開了那兩個木箱子，細細查看，里頭大多是一些半新不舊的衣服，鞋襪，扇子，手巾等物，除此之外，箱底還珍藏著一只蜻蜓狀的，可拆裝折迭的軟翅風箏。衛(wèi)若蘭取出那風箏，捧在手中，細細看了半日：“你可知，她這只壓箱底的風箏，是從哪兒來的？”

晴雯嫂子道：“去年她過生日時，四姑娘親自做了送她的！她喜歡得什么似的，當寶貝藏了起來，誰也不讓碰一下！”

衛(wèi)若蘭似乎有些吃驚：“四姑娘？她不是喜歡畫畫么？還能做風箏？”

站在一旁的小丫鬟插嘴道：“四姑娘最是心靈手巧的！不但畫畫得好，手工做得也好！每年到了放風箏的時節(jié)，她也喜歡親自動手做風箏，比外頭買的還強！”

衛(wèi)若蘭不語，又盯著那風箏查看了半日，方才告辭而去。

姹紫嫣紅的芙蓉花，一叢叢，一簇簇，開遍了湖畔。小丫鬟引著衛(wèi)若蘭，來到了晴雯遇難的湖畔：“中秋放煙花那會子，那只芙蓉花狀的風箏，就是從這兒飄到紫菱洲的，那只竹筏子，也是從這兒漂過去的！”

衛(wèi)若蘭微微點一點頭，環(huán)顧四周，見那花叢深處竟有火光閃動，裊裊升起了一片白煙來，“撲喇喇”地又有幾只鳥雀驚飛，便不禁朝那白煙升起的地方走去。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滿面淚痕，正蹲在地上燒紙錢呢。一見有人來，那少女唬了一大跳，忙跪下道：“我再不敢了！饒過我這次吧?！?/p>

小丫鬟忙道：“姐姐莫怕，這是刑部的衛(wèi)大人，來查二姑娘和晴雯的案子?！?/p>

衛(wèi)若蘭：“都怪我魯莽，驚擾了姑娘！快請起罷！”

少女這才起身道：“園子里不準許帶了紙錢來燒的，是我該死，沖撞了大人！我只想著晴雯死得冤，我好歹同她要好了一場，也該來水邊祭一祭她才是！”

衛(wèi)若蘭道：“那么姑娘是？”

小丫鬟搶著替她答道：“她是廚房柳嫂子的女兒五兒姐姐，因為跟晴雯姐姐長得像，倆人最要好的！”

衛(wèi)若蘭聽了，不由上上下下打量了五兒幾眼，只見她眉目俊俏，體態(tài)婀娜，婷婷若一枝迎風綻放的，美麗的芙蓉。隔著時光回望，中秋那夜，也曾有個美麗如斯的少女，在漫天煙花，在清朗的月光下離開了人世――青春終究如煙花般，只燦爛了一瞬間，轉(zhuǎn)眼便消逝了！

五兒嘆道：“晴雯活著時，雖千伶百俐，嘴尖性大，卻是個重情的人！但凡她對你好時，當真是掏心挖肺，無一絲雜念，只可憐她那樣心高氣傲，掐尖要強的一個人，終究遭人嫉恨，被趕出園子，含辱抱屈地去了――”說著便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