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我不答，又問了一次。

哎呀不好，光顧著看人家的臉，疏忽禮儀唐突美人了――我連忙咳了一聲，做思考狀，“你說剛剛那個穿長裙的？――她叫羅素啊?！?/p>

“嗯，”美人微笑著點點頭，“就是她。她和你一個寢？”

那笑容如春日楊柳風，吹面不寒，讓人的心像春天湖面的薄冰一樣不知不覺地融化了，我的腦袋暈乎乎地，只剩下最后一絲理智，用于點頭。

“哎……”美人微微嘆了口氣，“那真可憐?！?/p>

我驚嘆于那一笑一顰之間流轉的神韻，思維回路停滯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可憐？為……為什么？”

“嗯？”美人眉梢一挑，“你不知道？”

迷茫搖頭。

“嗯……那個，我叫倪采，和她一個中學上來的，”美人抬手向周圍指了指，“我們都是。”

我順著她的手指，四下一看，才發(fā)現不知什么時候，身邊已經聚攏了四五個女生――中間兩三個也頗有姿容，然而我的眼睛只粘在美人身上，竟完全沒有發(fā)現她們的存在。

這么大一坨人阻塞在“中午開飯時間”人流量巨大的食堂門口，給交通帶來的壓力可想而知?？粗扒昂蠛竺鎺г箽饽樇t脖子粗的人群，我臉上一熱，連忙悄悄向角落里移動，一面招呼倪采為首的那群人：“哦，這樣，那個……這邊說吧！”

為了體現“小道消息”的私密性，并方便聲波傳播，倪采為首的那群人向我的方向移動了寸許――然而，這不過杯水車薪，根本不足以改善食堂門口那交通崩潰的慘烈現狀――而且，由于倪采的站立姿勢改變，更加突出地向公眾展示了她完美的線條，導致不斷有雄性生物經過時發(fā)生摩擦、碰撞、踩踏等規(guī)模不等的交通事故……

“你不知道，羅素在上中學的時候……”

倪采那戲劇性的嗓音，把我從兩個雄性“面對面相撞幾乎互相親吻”的可笑場面中拽了回來――室友的好壞，決定了我下面一年的居住環(huán)境，我自不能從容地置身事外――更何況倪采的那語句是那么夸張幽默，充滿了表現力和感染力，我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

于是我站在食堂門口，在來來往往的人們各種復雜目光的籠罩下，聆聽了一次豐富多彩“羅素小姐奇人異事報告會”：

她抽煙。

她喝酒。

她徒手抓老鼠，也不怕蟑螂。

她上課看漫畫。

她頂撞老師。

她翻墻逃課打游戲。

她當面對人說“我很討厭你，請不要和我說話?！报D―理由是“你的姓我不喜歡”。

她同時和四五個男人保持著友達以上的親密。

她的數學不及格――而且不是一次不及格，是次次不及格，“100分的考卷能考到30分就算很好了哈哈哈”――這是倪采的原話。

說這話的時候，那張近乎于完美的臉上，綻放了一個布滿整張臉每一個角落，仿佛發(fā)自內心般，愉悅而甜美的笑容。

倪采搖晃著緊實的美臀，帶著跟班們離開了。

路面恢復了通暢。

我留在原地，面對著洶涌依舊的人潮，咀嚼著這席膽固醇和信息含量雙重超標，或許不利于健康的對話。

[1] 藤崎龍《封神演義》中的太公望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