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何說再見》第一節(jié)(1)

如何說再見 作者:(荷)瑞·科倫


別敲我的門,

門已上鎖,

讓我睡一會兒,

我快瘋狂了。

DoeMaar,from1NachtAlleen!(4US,1983)

卡門已經(jīng)在客廳躺了三天,沒有痛楚,臉上掛著心滿意足的微笑。我得承認還是從前的她更美,但對于遺體來說,她現(xiàn)在的模樣看上去還不錯。瑪?shù)?和安妮 在她離開我們的那天晚上給她化了妝。就是在那時,我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微笑。相當離奇的是,她有一只眼睛沒有完全合上,似乎在向我們遞眼色。開始時,我們都覺得挺可怕的,但越看越覺得這就是卡門。我們就讓她保留那副神情了。就算是死神也不能奪走她臉上的詼諧。

第一晚凌晨四點半,我醒了,然后意識到卡門再也不會睡在我身邊了。就在那一刻,眼淚奪眶而出。我跑下樓,打開客廳門,躬身站在棺柩邊痛哭不止。我只穿著內褲,棺柩里,過世的妻子穿著Replay套裝和Diesel外套。

棺柩后邊那部分覆蓋著一個片狀的懸垂物,所以看不到白色的Gucci休閑鞋。前邊那部分有玻璃平板可以掀起來,但我盡量不這么做。那天晚上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玻璃板弄得臟兮兮的。我拿玻璃清潔劑擦洗過,這點污漬還不至于用上強力去漬劑。我可不想弄到不得不刷洗卡門僵硬身體上的衣服的地步。

昨天,露娜問我她能不能摸摸媽媽,我說不行。我想一個孩子去探觸已經(jīng)徹底冰冷僵硬的過世的媽媽不是件愉快的事。遺體是死神已經(jīng)造訪的具體證據(jù)。露娜看起來很迷惑,我決定冒險一試。我抱起她,警告她說媽媽的身體可能很冰冷。露娜伸出小手觸摸她,咯咯笑著說“媽媽像一支冰激凌”。然后又問是否能吻媽媽。好吧,就這樣吧,我想。我把她舉到棺柩上面,看她親吻了卡門。對露娜來說,這是世界上最平常的事情。從教育學的角度來說,白雪公主和小矮人的故事也許并不那么古怪。

我就沒有這么冷靜自如。以前,即便是卡門在生理周期時,我對她還是很有性致。但現(xiàn)在,我真的感到別扭和陌生。我最初的計劃是,把卡門遺體放在這里后,每天在棺柩里放一支新鮮的百合花。但第一次這么做時,我就產(chǎn)生出莫名的恐懼,要把花塞進她僵硬冰冷的手里嗎,唉!現(xiàn)在,百合的香氣并不能使我回想起婚禮上穿著一襲性感禮服的明艷的卡門,只能讓我把眼前躺在鋪滿白色絲綢的棺柩里的卡門看得更清楚。

很快就要下葬了。不是我要擺脫她,而是踏進有她在的客廳,對我來說是很困難的事情。我一天會去幾次,但幾乎可以說只是出于義務和責任,沒有別的。這就像嘉年華的最后一晚,你覺得不喜歡,可無論如何還是要去。此后你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體驗了。如果有別人在那里,我就感到特別別扭。昨天,當我把第二支百合放在她手里時,卡門的媽媽 進來了。不知為什么,一股沖動使我想給卡門一個吻,以顯示我對她的感情。但當我把雙手放在棺柩上,我卻猶猶豫豫,哆哆嗦嗦。最后,我對卡門媽媽說:“我都難以啟齒,吻卡門的念頭使我感到荒謬至極。”“哦,”卡門媽媽如釋重負地說,“我還以為只有我這么感覺。”

今天早上,我們注意到卡門的遺體不僅冰冷僵硬,還微微泛上紫色。我給殯葬人員打電話,詢問他是否絕對確信放在客廳棺柩下面的制冷裝置運轉正常,是不是沒有設置冷凍機關什么的。殯葬人員過來檢查了他的設備,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并向我保證卡門膚色的變化完全正常。正常,我想。對你來說是例行公事,但我了解卡門不舒服時是什么樣子。

“你只是正在意識到她的生命已經(jīng)結束,這實際上是具遺體。能注意到這種變化挺好的?!彼吹轿液芙箲],就說,“否則,明天下葬,你從心理上不可能接受?!?/p>

早上,我和卡門媽媽參觀了墓園。負責這次喪事籌備的女士帶給我們一趟名流之旅?,F(xiàn)在我準確地知道了故去的阿姆斯特丹名人都躺在哪里。進門處是曼弗瑞·蘭格的墓地,他曾經(jīng)營IT同志酒吧;再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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