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因莊學義曾拒絕那些私采森林的干部的賄賂，并對那些森林中秘密的勾當逐一取證，那些人從此惦記著要“搞一搞他”。莊學義當時對此并不在意。直到那場世界震驚的大火平息，好像是就在第二天，有人將頭探進他的辦公室，說了句，“老莊，這下我們可以整倒你了……”

這觸發(fā)了后來的陷害?！跋仁撬麄兿蛏霞壧峁﹤卧斓牟牧险_告我，過后卻對我說是上級的壓力迫使他們來調(diào)查我……”

盡管莊學義以及當?shù)毓矙C關此前曾在黑龍江邊的森林里拍到了那些人的一些確鑿的違法證據(jù)，但這些證據(jù)連同圖強舊城，已在1987年那場火中化為灰。

然后莊學義好奇地問我:“那么，你在林區(qū)看到了些什么?”

“森林……還有你當年修過的路，當年你招募的那些內(nèi)蒙古的老工人，他們的兒子下崗了，加格達奇那些還記得你的研究歷史的人——老薛啊，老劉他們……他們?yōu)榱四切┦聦崒懙煤苄量?，要把你的平反也寫進地方志里……還有和你現(xiàn)在口氣差不多的上海老知青——只是他使勁地說，都快淡忘了——還有和你當年一樣的年輕干部，他們成了企業(yè)家，半個商人……”但我并未提路上火車里碰到的荒野之人。

他很少談牢獄生活，更愿意講服刑期間干部們對他很好，“鐵路監(jiān)獄甚至比檢察院的監(jiān)獄對他更好”，鐵路監(jiān)獄甚至特許他更自由地散步，只要不越界，鐵路監(jiān)獄那一帶也是一片森林，之外是圍墻，鐵路從圍墻外穿過，鐵軌兩邊的路基上，的確充滿了種子，真的又頑強地繼續(xù)長出一些松樹——

“我去過那片森林，火車經(jīng)過的時候，一些有鐵絲網(wǎng)的地方。還有圍墻……監(jiān)獄不就是一個城堡的樣子嗎?”

“是那個地方。我記得在森林里散步時，平生唯一一次看見了北極光?！?/p>

（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