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河魂(9)

現(xiàn)實即彎路 作者:鄒波


目前霍岱珊要做的最艱巨的事,就是逆流回溯,尋找上游的各處污染源、排污口,建立GPS定位,建立24小時的排污監(jiān)控,并得到企業(yè)的準許。當然,這需要大量的錢、人力和政策支持。霍岱珊也曾追溯發(fā)源于嵩山少室山的潁河而找到少林寺的方丈,這條河正是電影《少林寺》中和尚擔水,姑娘牧羊的地方,少林方丈是潁上人,家還在老霍的下游,“吃淮河水的人太多了,大家都要出點力?!钡秸烧f出家人不好過問這些事情,后來老霍也知道方丈是局級、董事長。

且讓我們僅僅觀察一下河南省項城市至沈丘縣的那些河流——多么像一個耐心的化學家,卻偏要用物理方法緩慢地解析臟水的各種成分,各種顏色的工業(yè)廢水重得無法行走,每個村莊喝下不同顏色的水,等于慢性吞金,患上不同的病——紅色的泉河流經(jīng)襪子莊,襪子莊的人主要患的是各種結(jié)石、心臟病、各種癌——其中以乳腺癌、腸癌和胃癌為主。

另一些有顏色的水流到另一些村莊,成了另一些顏色,這些顏色繼續(xù)留存在井里、肚子里、腸子里、血管里,形成另一些疾病,但共性都是癌。

上一次“十年治淮”從1994年開始,到1997年——計劃的第3年,一場大雨像印度洋的海嘯,把污水整個翻起來,形成155公里長的污染帶,凝如膏沐的黑水覆蓋著厚重的泡沫,緩緩向東流了很久,到下游的洪澤湖,那水漂起各種牲畜?!坝腥送读松习偃f搞養(yǎng)殖,一夜之間血本無歸。”洪澤湖本是大禹治水給淮河泛濫留下的最重要疏散地,它是那上古的危機中最后的天堂。

2004年是“十年治淮”的驗收期,因為污染反而加劇了,媒體扎堆到這兒,報道的內(nèi)容多以癌癥村為主,因為太刺激,后來基本是“來一個媒體,就能讓一個村吃上深水井……”最終統(tǒng)計,公家出錢在這一帶打了46眼井,每眼井成本在40-60萬之間,每井能照顧到2000人吃水,算是用上了自來水,剩余的缺口還非常非常大。

但這種深井提前動用了與地球年齡相同的礦物水,不僅是國家、也是整個地球面對宇宙的戰(zhàn)略資源。

霍岱珊說那么多次帶領媒體進村的旅行讓他飽受折磨,他必須輕率地去重訪那些氣氛陰沉的村子——在上一次答應村里的事情還沒有解決的情況下——他的計劃因此被打亂了,不過好在媒體能帶來很多的關注和重視,他愿意去,他去那些村落最直接的發(fā)現(xiàn),就是上個月剛剛交談過的村民,回頭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這讓他的腿發(fā)軟,走路沒勁。老霍無法忘記那些臨死的瘦子的臉,那不是漸漸暗淡下去,而是兩眼放出劇烈的光來求生……

浙江衛(wèi)視那次來訪,提出要去一個生僻的村莊,問霍岱珊還有沒有,他把地圖拿出來,說“你們自己找吧,只要是離水近的村莊……”

于是那編導找到一個地方,靠河岸,就要去,那個位置大致方向老霍知道,但是沒有去過,結(jié)果他們迷路了,找到一個叫毛營的地方,村民不容分說就要打酒留他們吃飯,說“正要找你,我們這里就是那個病”。

但攝制組堅持要去那叫孫營的地方,地圖上顯示孫營在陳口這個河灣旁。毛營的人無奈,只好告訴他們陳口的特征:“河邊有許多撈沙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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