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搖了一搖他那銀發(fā)皤然的頭顱。
“兩年后,我又碰見了那只小麻雀,他躲在三水街一條不見天日的死巷里,蹲在臭烘烘的陰溝旁,長滿了一臉的毒瘡?!?/p>
郭老翻開了另一頁,上面貼著一張橫眉怒目的少年全身像。少年斜靠在一條陋巷巷口的一堵破墻上,穿了一件背心汗衫,一只手叉著腰,手膀子的肌肉塊子節(jié)節(jié)瘤瘤的墳起,一叢硬發(fā),豎得高高的。
“就是他!”郭老突然用手指重重戳了一下那張少年的照片。
“你瞧”他拉開睡袍的領(lǐng)子,他那松皺的頸皮上,齊在耳根,蜿蜒著一條三寸長的疤痕,“我這條老命也差點(diǎn)送在這個小流氓的手里。他叫鐵牛,我把他比做梟鳥,兇殘暴戾,就像那只惡鳥!去年年夜,他向我討錢,我給他一百塊,他嫌少,滿嘴臟話,我氣起來就打了他一記耳光,那個小兇手竟動起刀來了!”
郭老忿忿的吁了一口氣。
“若說那個小家伙天良完全泯滅了呢,也不見得。那天半夜,他又跑了回來。我不開門,他就跳墻進(jìn)來,撲到我腳跟下,痛哭流涕,頭磕得嘣嘣響,求我饒赦他,收容他,直叫我郭公公。上回他在公園里抽‘愛情稅’,拿刀片去割人家女孩子的裙子,給警察捉了去,苦頭吃足。本來要送到外島去管訓(xùn)的,全靠我千方百計(jì)把他保了出來。我問他為什么毛病不改,他說他就是看不慣女人。我問他:‘你看不慣女人,你母親不是女人么’?你猜他說什么?‘誰知道他是不是!’”
郭老搖頭笑了起來。
“這個小子橫不橫?不過他也有他的道理,他連他母親是誰也不知道,他是在三重鎮(zhèn)的陰溝里滾大的。這個渾小子,麻煩多著呢,日后也不知道要鬧出什么事故來!”